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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府堂前的琉璃罩燈在風中晃動,門外并沒下人守着。
房内門窗大敞,袁觀站在檀木桌旁聽着羅霁的詳細回禀,當下隻是心驚肉跳。
“......随後宋府少爺便和夫人進了房中,屬下無法再繼續探聽,便回來禀告二爺了。”
傅伯山坐在桌前,昏黃的燭光照在他肩旁,面目卻隐沒在陰暗中,雙眸愈顯得深沉,好似一汪密不透風的深湖。
他許久才緩緩開口:“繼續盯着宋府,一舉一動都要回禀給我。”
“是。”一息間,羅霁沒了蹤影。
袁觀悄悄看一眼二爺,二爺已經看回手裡的折子,眉間微皺着,是他專注時特有的神态。
袁觀搞不清楚二爺心裡在想些什麼。
到現在事情已經十分明了了,那女子隻是為了借種才找上二爺,哦不,準确的說應該是她錯誤地找上了二爺,任誰都會覺得這是個錯誤。
但二爺如今這是在做什麼?先是升了那女子夫君的官職,又給那女子派了抄書的活計,眼下二爺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動了怒的樣子......
袁觀不明白,倘若二爺真的動了心,直接叫他去宋府将人帶來便是,以他的權勢,誰又能阻攔他?可二爺若沒動心,又何至于做這些事?但他最終沒問出口,隻默默站在一旁研墨。他知道自己能在二爺身邊這麼久是為什麼。
“明日叫顧時仁來一趟。”傅伯山将折子扔到桌上,往後靠在椅背上。
過了不知多久,袁觀都準備悄悄退下了,突然聽到二爺說了一句:“你若是她,倘若知道了我的身份,會是什麼反應?”
袁觀不敢不答,隻道:“若我是溫夫人,知道了二爺的身份,定會擔驚受怕,盡力隐瞞好和二爺的關系。”
傅伯山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說的不錯。”
溫幼槐為人謹慎,能做出借種的決定對她來說已是十分出格,倘或當真知道了他的身份,定也不可能借着這事和他在一起,毀了她現在的生活,即便她也和他一樣動了心。除非......
除非讓她知道他的權勢有多可怕。
“想個法子把她叫到府上,我要見她。”傅伯山緩緩開口。
袁觀立刻走到桌前拱手:“屬下這就去辦。”
“不要驚動她。”傅伯山淡淡阖上眼。
“是。”袁觀一閃身離開了。
*
溫幼槐為了早些将書抄完,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在燈下伏案抄書。
抄書這活計對她來說已是十分熟悉了,但是執筆前她突然想到李掌櫃的話,懸着筆半晌沒有下手。
這麼久以來,她已經習慣了抄書時模仿書中的筆迹,在抄書以外她很少有自己的時間寫字,突然叫她用自己的筆迹寫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溫幼槐不禁放慢了速度,用比平日多兩倍的時間寫下了第一行,可是不知怎麼,寫罷又覺得别扭,索性将紙揭過,又在新的一張上重新寫。
就這麼來回了幾次,溫幼槐終于放棄了,還是按照書上的筆迹去抄,筆下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抄了約莫十頁後,宋翰之才起來了,溫幼槐将筆擱下服侍他穿衣。
宋翰之瞥一眼桌案,道:“以後卻是不用這麼辛苦了。”
溫幼槐搖搖頭,幫他将盤扣扣好,“我喜歡做這事,算不上辛苦。”
宋翰之揉了揉她的頭:“你總這樣對眼睛也不好,還是不要太過勞累的好。”他心裡不想讓她做這種低廉的活計,沒等她回應,又道,“對了,鋪子的事你若是覺得不成,我就去回絕了母親,不必勉強自己。”
“我昨日去了鋪子,管事的對我卻也恭敬,暫時先這樣吧。”溫幼槐知他心裡歡喜,也知他是為自己着想,并沒同他争辯什麼,隻沖他一眨眼,“我這次的活計可能賺不少銀子呢,到時說不準還能賞宋主事個禮物!”
宋翰之便沒再說什麼,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笑道:“那我可等着了。”
“等着罷!”
溫幼槐将宋翰之送走,複又坐在書桌前用功,這書字數卻不多,約莫一個多時辰後,她便抄完了。
而後帶着書和抄錄本出了門,心想去明照坊的路上順路将東西給李掌櫃帶去便好。
卻不曾想到了歙雲齋,李掌櫃卻不在,隻留了話說讓她自己送去主家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