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吃食,母親單獨将她叫到房中。
溫幼槐讓人搬了圓杌過來,坐在塌前同母親說話。
趙氏年逾五十,鬓邊已經發白,比其他大戶人家裡的夫人滄桑不少,卻是因為她年輕時太過操勞。
父親性子剛直,在國子監多年仍是個小助學,每月的俸祿微薄,要靠這錢養她們姐妹五個并不容易,除此之外還要支撐起溫府的門庭,母親為此付出太多。
趙氏緩緩開口:“你近來辛苦了,聽聞你從你婆母手中接管了明照坊的鋪子,想來并不容易吧?”
“可别提了,”溫幼槐在母親跟前不由放松下來,“我一瞧賬簿就想睡覺,也不知那賬本子到底有什麼仙力呢!”
趙氏笑呵呵地拍拍她的手:“你還是那個樣子!原先你們五個姐妹念書,就你讀不進去,也是字寫得整齊,否則早被那先生告到你父親那裡去了!”
“還是母親好......”溫幼槐不禁低頭撫摸趙氏的手。
趙氏卻好似沉溺在感傷的回憶中,雙眸漸漸紅了,“也是你大姐如今不在了,不若怎麼能讓你一人這麼辛苦?”
溫幼槐聽到這話便仰頭去看母親,卻見母親眼角已經含了淚。
大姐溫德昭已經離家多年了,當時她走的時候,溫幼槐也才九歲,并不知道當中究竟是怎麼回事,隻知道大姐和父母大吵一架,自此就再沒回過家。
“若說的狠心些,我隻當她已經死了,否則總讓我這麼牽挂着,何時才能見到?我又還剩幾年活頭啊......”趙氏一時心痛極了,當下已經淚流滿面。
溫幼槐忙道:“母親如今好好的,說這些話又是做什麼!”心裡卻也不由得發酸,一時想到日後要離開京城的打算,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趙氏漸漸止住淚水,又欣慰道:“如今看着你們姐妹相處和睦,又個個都過得好,我卻也放心了。”
溫幼槐沒有說話,牽着母親的手輕輕撫摸。
“......前些日子你二姐是不是問你借錢了?”趙氏喝一口茶,“那是你二姐夫不知在哪裡找的關系,隻說能疏通疏通,好幫他再往上提一提。”
說起這事,溫幼槐手上的動作一頓,也沒避諱,道:“這錢我是斷不會借她的,二姐夫如今才調到京城,也要先穩住眼下的位子才是,那麼心急做什麼?母親也該勸勸二姐。”
趙氏便沒再說這事,隻笑着說了句:“你說的也是。”
頓了頓又道:“你這肚子也該争争氣,我送去的藥你可都喝了?”
溫幼槐不太想提這事,隻道:“都喝了的......”
随後二人又聊了些家常,溫幼槐便說府上還有事,先行離開了。
前腳溫幼槐剛走,後腳溫止言就走進裡間,探身問:“事情如何了?”
趙氏瞥她一眼,頗有些不滿:“你急什麼?總是這麼沉不住氣!”
“今日瞧她口風緊,等過些日子我再問問。”
溫止言頓時拉下臉,道:“我怎麼能不急?永翰都說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母親這樣的态度可是讓人心寒!”
趙氏啪地一聲把茶盞扔到地上,“我對你還不夠盡心?你幾個妹妹送來的銀子我哪個少給你了?你哪來的臉說這些?”
溫止言當下沒話了,站在跟前不出聲。
趙氏看她這副樣子就心煩,拂了拂手道:“你下去吧,這事我會幫你想法子的。”
溫止言卻沒動,想着方才溫幼槐的模樣,心裡隻是煩悶,“如今宋翰之在吏部裡頭都暫代員外郎的職務了,她又管着魏氏當鋪,問她借點錢她都不肯,簡直一毛不拔!”
“你閉嘴!”趙氏斥道,“你也知道如今你五妹妹身份不一樣了,說話也該注意點!”
溫止言冷哼一聲:“有什麼可神氣的?還不是搶來的婚事!沒了這婚事她又算得了什麼?”
趙氏真心頭疼,隻叫身邊的嬷嬷趕忙把門窗關上,瞧見外面沒人聽才放心下來,道:“日後這話不許再提了,倘或真叫你五妹妹知道了這事,我們便什麼也沒有了!”
“聽見沒!”
溫止言不說話了,黑着一張臉走出了屋子,心裡卻想若是靠母親的法子,恐怕真要錯過這次機會了。
思量一番,回了自己的院子。
*
次日晨起,溫幼槐和宋翰之一起去了東院向父母問安。
原今日中秋,吏部官員休沐,家人們應當一起過的。
然宋翰之受人邀約,卻不能坐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