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在花廳裡喝了會兒茶,又用過吃食,魏氏便道:“你若是有事就去忙,用不着顧及這些規矩。”
“兒子省得。”宋翰之放下茶盞,“眼下時辰還早,不急。”
魏氏讓周嬷嬷端上一隻梅竹底紋汝窯瓷盤,笑道:“我特地在泰豐齋定的月餅,有雲腿蜂蜜的,芝麻豆沙的,五仁花生的,都是旁人沒有的樣式,你們嘗嘗怎麼樣?”
“泰豐齋的廚子原是在宮裡做工的,手藝必定不能差了。”
溫幼槐等衆人都拿過了,挑了一塊松子玫瑰餡兒的,這個樣式倒是瞧着新鮮。
過了會兒,宋翰之叫來小厮備馬,像是要走了,魏氏便道:“這些月餅各式的我都讓人裝了一份,畢竟是年節的日子,你該派人去給傅二爺府上送些......”
宋翰之有些猶豫:“貿貿然送去怕是不好,再者傅大人府上不會缺這些。”
魏氏皺了皺眉,認為自己這個兒子還是缺少曆練:“缺不缺的是一回事,該送的還是要送。如今都當你是二爺手下的人,你再避嫌豈不顯得做作?”
“這不是避嫌的事,隻是兒子覺得傅大人并不一定喜歡這樣的行徑。”
宋翰之心裡不是很舒服,其實原本他也在計劃要不要去給傅大人送些薄禮,隻是這話從母親口中說出時,莫名讓他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他不太想母親插手他官場上的事。
溫幼槐在一旁看着,她約莫能猜到宋翰之的心思,便道:“總歸我午後要去一趟明照坊,不若母親将月餅交給我,我親自去一趟傅大人府上。”
魏氏瞥她一眼,松了口:“你怕是也進不去,隻添了我的名帖派人送過去便罷。”
溫幼槐點點頭,宋翰之不由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她低下頭沒看他。
很快,宋翰之離開了,溫幼槐坐了會兒也回了西院。
這會兒日光正好,溫幼槐坐在外面抄書,就這麼到了午後,回房換了件衣裳,吩咐紅鸢尋個外院的小厮來。
她坐在外間叮囑小厮:“你可知道傅府在哪裡?”
小厮回:“小的已經聽東院管事說過了,記在心裡不敢忘。”
溫幼槐點點頭,“那你再同我複述一次。”
小厮看着老實,答起話來卻口齒清晰:“出了永安大街一路往東走,過了南定橋看見一棵歪脖子樹就往北拐,快走到府學胡同前的茶攤時就停......”
溫幼槐邊喝茶盞邊聽他說話,心裡覺得這小厮卻是機靈,從前她怎麼發現西院裡頭還有這人?
這般想着,卻聽他繼續道:“......就這麼到了東榆胡同口,拐進大街,傅大人府上就到了。”
這熟悉的地名讓溫幼槐一愣,怎麼傅府也在東榆胡同?同她為其抄書的那位将軍府上竟在一片地界,這當真是巧了。
卻沒多想,那麼大的地界總不能隻有傅大人一家住吧?
溫幼槐放下茶盞,用帕子掖了掖唇角,問那小厮:“你叫什麼名字?我從前怎麼沒見過你?”
小厮長得清秀,白皮細眼,看上去倒有些文氣,道:“回少夫人,我叫二牛,原在采辦處打雜的,不曾在内院走動,您沒見過我也是正常。”
紅鸢上前斟茶,笑道:“你師傅怎麼給你起了個這麼俗的名字?”又對着溫幼槐說話,“這二牛是采辦王管事的徒弟,自小沒了家人,便跟着王管事進了府裡。今兒我出去尋人,恰好常出門辦事的小周家去了,王管事才派了他來。”
溫幼槐心道原是如此,思索片刻,看向那小厮道:“二牛這個名字卻是随意,反而不符你這秀氣的長相,不若我給你個名字——鴻安,你覺得可好?”
小厮頓時沖着她叩頭,紅鸢忙攔住,噗嗤一笑:“你怎麼把我們少夫人當成觀世音菩薩了?哪見過這樣拜主子的?”
小厮卻知道這一封名意味着什麼,不顧紅鸢的阻攔繼續磕頭,聽到少夫人攔他他才停了下來。
“你的命是你師父給的,改名字自然要問過他。”溫幼槐摸着手上的玉镯,“今日的事你若是不出差錯地辦好了,如果你師父沒什麼意見,我便将你調到内院來做事,你可願意?”
“願意!小的願意。”鴻安連連回。
“那便去吧。”
鴻安得了這機遇自然十分珍惜,當下做事都謹慎幾分,走前将東西和路線确認無疑後,才套了馬車離府了。
紅鸢有些不解,問道:“您怎麼好好地想起提拔人了?可是先前那小周不得用?”
溫幼槐看着窗外,風将槐樹吹得微晃,“何府的事我還是後怕,身邊有幾個可用的人到底安心些。”
“這事卻也急不來,剛巧今日遇見了,便順手辦了。”溫幼槐站起身,“王管事那裡你還是要打個招呼,不若好端端地将人搶走了,人家心裡也不舒服。”
紅鸢點點頭:“主子放心,這對鴻安也是好事,我讓人送雞鴨綢布過去,沒有不肯的。”
日光逐漸濃烈,二人出了府,朝明照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