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止言聽到丫鬟回禀,一時沒有說話。
丫鬟說:“我瞧五姑娘出了城,就沒跟上去,隻給了城門口的茶攤小二一些銀錢,叫他關注着些。若是瞧見那馬車回來了,便上府裡來告知。”
溫止言沒說話,眼珠微微轉動。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丫鬟得了那茶攤小二的信兒,溫止言越發覺得這當中的事十分詭異,當下派人去查溫幼槐的行蹤。
隻是她一個内宅婦人,隻能叫了信任的管事在外頭想法子查,當下自然是不知道結果的。
......
聽湖軒内,寂靜将夜光拉長,一輪圓月仿若包裹着沉悶,傅伯山側站在露台前,衣袍被風微微拂起。
“您早上沒去老夫人那兒,老夫人派人問過一趟,聽說您有事在忙,便沒再派人來了。”
袁觀不遠不近地站着,見二爺許久沒說話,于是安靜地等待。
很快,腳步聲從樓下上來了,一瞬走到他跟前,行了個禮:“二爺。”
傅伯山才緩緩轉過身,雙眸隐沒在暗夜中。
羅霁稍喘了一息,将宋府少夫人的行蹤盡數說出,末了添了一句,“......溫夫人瞧上去很是慌張。”
袁觀在一旁聽得心驚,他還沒見過這麼追姑娘的,主子這麼做,就不怕把人吓跑嗎?那溫夫人看上去膽子也沒那麼大。
“将那鐵匠好好安頓了,不要讓他出現在京城。”傅伯山淡淡道。
羅霁應了聲,一閃身離開了。
半晌,袁觀有些猶豫地說出自己的擔憂,卻聽到月光下男子唇邊溢出一絲笑意。
“跑麼?”他輕扯唇角,語氣卻很笃定,“她不會的。”
若這樣就能将她吓跑,那他也不用費這麼大功夫。
溫幼槐這人雖看上去膽小怯懦,但骨子裡清高固執,不會僅知道他的身份就輕易抛下現在擁有的一切。
良久,傅伯山離開露台,“走吧,去母親那裡看看。”
......
溫幼槐回到府中時天色已經晚了,一下馬車就徑直進了西院,還沒進門,卻聽見裡面的聲音,呼吸微滞。
一進門,宋翰之正倚在塌上,捧着個茶盞把玩。
溫幼槐走過去,臉上擠出個笑:“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宋翰之将茶盞随手擱在案幾,“先前不是說要抽出時間來陪你?我早回來了卻不見你人,你去哪兒了?”
又看到身後的紅鸢,道:“沏壺熱茶來,等得我嗓子都冒煙了。”
溫幼槐見他面色如常,沖紅鸢使了個眼色,紅鸢便退下了。
“怎麼不叫外頭的丫鬟進來伺候?”溫幼槐頓了頓,走到跟前給他揉額角,“我今兒去了趟明照坊,一時不覺就回來晚了。”
宋翰之閉着雙眸,看着十分疲憊,低低嗯了一聲。
“這幾日你最好不要出去閑晃。”
溫幼槐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可是有什麼事?”
宋翰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繼續,“前些日子山東賊寇楊鐘相被押解回京,他有個孿生弟弟叫楊鐘平的,得知他的事便放話說要來京城為哥哥報仇,眼下帶着一批山匪往京城來了,京衛營的人近日就為了這事日夜輪值,如今流寇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若真要出去,還是将我給你安排的那護衛帶上。”
“原是這樣。”溫幼槐心不在焉地按着,見他沒音了,不由出了神。
她竟真和傅伯山共度了一晚。
怎麼會這麼巧?她那夜認錯的人竟是傅伯山,倘或是别的男子,她都不至于後怕成這樣,可那是傅伯山!
他權柄在握,在京城翻雲覆雨,和她不啻天地之别,即便是像他們這種人家,先前想巴結都找不到門路......她怎麼就犯了這樣的錯。
這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傅伯山可以片葉不沾身,但她卻必定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她實在太糊塗。
溫幼槐身體開始發冷,指下不禁用了力。
“嘶——”
溫幼槐猛地一縮手指,宋翰之伸手去捉,将她帶到身前。
自然而然地,溫幼槐落到他懷中,由他輕輕抱着,聽他伏在頸邊的平穩呼吸,她卻無法平靜下來。一顆心始終懸着。
香爐中袅袅青煙打着轉,宋翰之帶着她進了床帳。
溫幼槐閉上雙眼。
她還有救的。
隻要傅伯山不說,這件事就不會有人知道。
他怎麼會說?
像他這樣位高權重的人,身邊的女子定也不少,恐怕根本不會在意那一晚的放縱吧。
*
翌日醒來,溫幼槐聽紅鸢說昨日歙雲齋李掌櫃派了人來。
“昨兒怎麼不說?”溫幼槐放下用了幾口的清粥,眉間微微蹙起。
紅鸢拿起瓷壺倒茶,“墨竹說昨兒見您回來得晚,想着不是什麼急事,就沒來回禀。”
遞來茶水,又道:“方才我已經責罰了她的,下次她約莫也不敢了。”
溫幼槐接過茶水漱了口,心裡仍有些不爽快,她這院裡的丫頭原都是從東院撥過來的,個個都是有主意的。
一應都收整完了,她坐在裡間,問:“ 先前鴻安的事你可同采辦王管事說過了?他可願意放人?”
紅鸢掀簾子跟了進來:“自是願意的,我才一說他就将鴻安從前院攆了進來,如今已在院外候着。”
溫幼槐沉吟片刻,“日後把他的份例再往上提一提,同院裡的二等丫鬟一樣最好。既是用人,不能虧待了他。”
“是。”紅鸢應聲,又道,“那李掌櫃那處可要派個人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