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良心有些痛，柳蕭輕咳一聲，道：“……那我走了。”

防空洞角落有一條階梯通往上方，柳蕭把劍收進盒子裡，背上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走進樓道，柳蕭依然能感受到背後有如實質的濕黏目光，讓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鬼巢本就是依靠鬼王的力量構築，現在鬼王身死，巢穴自然分崩離析，小鬼們死的死散的散，這一路上，柳蕭竟也沒再遇到擋路的。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上樓梯，穿過空蕩蕩的走廊，沒過幾分鐘就走出了這座他被困了數天的居民樓。

此時已經是傍晚，距日落還有半個鐘頭，久違的陽光灑在柳蕭身上，帶來些許暖意。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從背包的最深處摸出手機，幾天沒充電，這時候已經失去戰鬥力，徹底關機。

柳蕭取出備用的充電寶插上線，轉身往外走。

居民樓占地不小，柳蕭穿過這片空地，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片搖搖欲墜的樓房，聽說過些日子這裡的房子就要拆了，買下這塊地皮的……就是柳蕭的委托人。

從這塊區域到市區距離很遠，隻有公交車可以通行，柳蕭花了一番功夫找到來時的公交車站，等了約莫半個鐘頭，才有一輛車慢悠悠地開來。

柳蕭習慣性地揀了最後排的位置坐，這條路線通常沒什麼人，柳蕭上車的時候，隻看見三三兩兩的大爺大媽，以及倒數第二排兩個并肩而坐的女孩。

直到在座位上安頓下來，柳蕭才稍稍松了口氣，積攢了數日的疲憊齊齊湧上，柳蕭閉上眼睛，打算在公交車到站前小睡一會兒。

柳蕭思緒不多，休息的時候一般是不會想什麼事情的，隻是今天當他閉上眼睛，眼前破天荒地浮現了聞人潛的臉。

見他不回來，那男鬼應該不會繼續等下去吧。

柳蕭心不在焉地想。

這原是最好的結果，柳蕭卻莫名其妙覺得有些心煩。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開往市區，柳蕭覺得自己睡了一會兒，隻是沒過多久，腦袋便磕到車窗醒了過來。

柳蕭也不惱，手機的電已經充了小半，他把手機打開，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十幾個未接來電，其中有大半來自同一個人，備注是“秦院長”。

他解開鎖屏回撥回去，對面似乎在等着他的消息，很快接通了。

“柳蕭？”溫溫柔柔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暗含關切，“怎麼幾天都沒有消息？志文也聯系不上你，又捉鬼去了？”

“是，剛出來，正往城裡趕。”柳蕭應着，眼睛看着車廂頂部一閃一閃的燈，沒有多做解釋。

秦曉歌聞言松了口氣：“你也好久沒有回來看看了，最近放暑假，如果有空的話，回來一次吧。”

她這麼一說，柳蕭才記起來自己上次回孤兒院是暑假剛剛開始的時候，現在假期将要結束，柳蕭忙了兩個月，竟也沒想到要回去看看。

“知道了，”柳蕭回答，“我明天回來。”

院長在那邊又叮囑了幾句什麼，柳蕭一一應下，這才挂了電話。

他又點開通訊錄，給一個備注為“徐俊”的人發了一條消息，看了一眼時間，見還有一段路，打算再睡一會兒。

前排的兩個女孩還在小聲說着話，柳蕭随意掃了一眼，忽見左側的那個女孩扭過頭，雙眼一錯不錯地望向他。

彼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公交車還沒駛入城鎮，道路兩側盡是荒蕪一片的田野，放眼望去黑黢黢一片。

公交車的燈光又閃了閃，一片昏暗中，那女孩的臉窄得吓人。

柳蕭覺得有些古怪，定睛一看，發現那女孩的兩隻眼睛居然是從太陽穴上長出來的，像頭顱一側寄生的一個肉瘤。

他反手去摸上車之前被他包好的劍，與此同時，那雙眼睛緩緩眨了眨，一張熟悉的臉從那女孩頭顱上分裂出來，他透明的身軀穿過前排的座位，徑自坐在了柳蕭的腿上。

“你怎麼去這麼久？”聞人潛問。

冰冷的指尖在下巴遊移，柳蕭稍微緊繃的神經卻不知怎的松懈了下來，取劍的手也收了回去。

還是來了。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掏出手機舉在耳邊，做出通話的樣子，道：“我要回城裡去辦事。”

“這麼遠的路，你之前把我一起帶上多好，”聞人潛嘀咕着，摟住柳蕭的腰身，把下巴擱在了他肩頭，“還要我自己過來找你。”

柳蕭不清楚聞人潛是怎麼千裡迢迢找過來的，但他知道，自己怕是擺脫不了這隻男鬼了。

柳蕭徹底認命，他正思索着之後要怎樣對付這隻男鬼，忽見聞人潛撥了撥他的耳垂，冷不丁道：“柳蕭，你該不會……是想要丢下我自己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