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成風歸家,曉得女兒好了,自是又高興了一回,張羅着要擺宴掃晦,李珍也高高興興地張羅。
滿府的人聽說行将就木的窦玉羅忽然好了,都要過來看熱鬧,李珍高興,置辦了好幾桌酒席,阖府都請了個遍。
布置好前頭的事,李珍又送來許多頭面首飾,說是早就打好了,等她醒來,借金掃晦。
華九任憑她打扮,她眼角邊有一顆紅紅的小痣,像極了華九原本的生身母親。
李珍眼光不錯,将她打扮得華貴卻不累贅,看着銅鏡裡頭的樣子笑道:“果然我閨女就是好看,比天上的仙女還美幾分呢。”
華九笑道:“好看也是随了娘。”兩人高高興興從房中走出來要去前頭的宴席。
天色已近擦黑,窦府之中,人員來往有序,華九并非真正的窦玉羅,并不識路,遂細心留意着來去道路,恐叫人瞧出不對來。
隻是這一留意,便留意出幾分奇怪。窦府之中的護衛也太多了些,況且個個身帶武器,面目嚴肅,特别是東邊的院子,圍得如鐵桶一般,外頭的守衛個個嚴陣以待。
據李珍之言,窦家不過是從事買賣靈草靈藥的商戶,因救過梁王一命,便在這處土地比别家要多些臉面。
隻是一個商戶,卻要這麼多護衛,不知是為什麼?東邊那院子裡又有什麼值得嚴防死守?
李珍見她盯着那些佩刀帶劍的護衛出神,以為她躺得久了,忽見到煞氣十足的兵器害怕,忙安慰道:“玉羅别怕,這幾日家裡頭不太平,多請了幾個人,你放心,那些人尋常不到咱們跟前來。”
不太平?華九疑問:“娘說的不太平是指?”
李珍咬牙切齒道:“你不曉得,那天殺的飛素宗盯上了咱們。”
華九幾乎愣住,飛…飛素宗?是她想的那個飛素宗?
李珍猶自恨恨:“那段什麼留了個字條,就在這幾日要來盜取咱們家的至寶玉堂霜。你爹忙請了梁王相助,邀請了不少修為高深的修士過來,定要叫那段什麼有來無回!”
華九輕聲道:“段升。”
“正是!你聽聽,一個修仙的,叫什麼段升,名字都這麼晦氣,我看他這輩子是休想得道飛升!”李珍最是個溫和之人,如今氣成這樣,可見是厭惡極了。
段升這名字還是華九給他起的,她原是個恣意又惡劣的性子,給他起了這麼個名,要他死了修仙這條心。
她以為自己死了,他終于自由,會徹底離開飛素宗,改名換姓重新生活,未想他竟留下來,連這個原本痛惡極了的名字也未改。
隻是當年堪比春光之輝的少年,今日繼承了她的衣缽,成了衆人口中的大魔頭,華九心中難免唏噓。
她點點頭,收回目光,順從地跟着李珍穿過月洞門走到前頭的堂屋裡。
雖說隻是家裡頭的小宴,李珍也置辦得極用心。
許氏帶着女兒窦玉溪過來,看見窦玉羅站在堂中迎客,李珍和窦成風滿面的笑意。心口又是一堵,她本不死心,要過來再看看,沒想到窦玉羅真能站起來了。
窦玉溪不管她娘,親親熱熱的同窦玉羅說話,窦玉羅伸手挽她,瞥了眼袖中的寶珠,依舊暗沉無光。
這便是那老頭說給她的寶珠,她一醒來就在手邊,雖不知那老頭到底是什麼人,卻真是有些神通。
華九這幾日費心摸了不少人,寶珠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不免有些心焦。
兩人說了幾句話,窦玉溪就被許氏扯去了席上:“你同她有什麼好說的,要不是她不死,早有好事等着你呢!”
窦玉溪隻說:“我曉得娘想什麼,趁早歇了吧,大姐姐的夫婿我才不要,何苦去搶旁人的東西。”
許氏氣得咬牙:“怎麼能說世子是個東西?那可是梁王世子!榮華富貴要什麼有什麼。”
窦玉溪噗嗤一笑:“按娘這麼說,世子還真不是個東西,大姐姐病了一年,咱們府上他一步也沒踏入過。”
“他沒來過,但王妃送過來的東西如流水一般,你看不見麼?”許氏隻覺心梗着疼,小聲道:“你從我肚腸裡爬出來的,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是不是惦記着那個破落小妖精?一副狐媚倒黴像!明日你便在房中禁足,省得亂七八糟的瞎跑。”
許氏咬着雞腿,咬牙切齒,活像咬着她口中的小妖精。
窦玉溪聞言頓時一僵,害怕的神情從面上一閃而過,前幾日她親眼看見那人發狂,若不是她跑得快,想來頭已被他擰下來。
雖然姿容絕世,奈何卻是個大力瘋子,她哪裡還敢再想他再找他,凡事總比不過自己的性命重要。
她背對着,沒看到許氏口中的“小妖精”正踏入廳堂之中。
華九一擡眼,縱兩世為人,也覺得驚豔。眼前人實在美得驚人,眉眼精緻,他的膚色就像冬日的雪,透着病态的白皙,偏嘴唇紅豔,添了一抹麗色。
華九前世山精野怪見過不少,就是最媚的狐狸化形也比他稍遜幾分,也不知跟段升站在一起誰更好看些。
“小妖精”遞過禮物,笑得溫柔有禮:“我也沒什麼好東西送玉羅表姐,這帕子在柏草安神汁中浸泡了數日,有安神益氣的效果。”
華九笑道:“多謝了。”
她正要伸手接,卻被李珍搶着接過來,笑道:“夜間風涼,你身子本就不好,倒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小妖精”嘴角略彎,似聽不出李珍言外之意:“我終日悶坐無趣,難得表姐好了,也該來賀上一賀的。”
華九要将他引去席上,欲趁機摸摸,卻暗裡被李珍一拽,李珍叫來個小丫頭:“快将表少爺迎去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