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看上去路遠迢迢,若靠兩條腿走是決計走不到的,況且寒風侵肌,再走下去必然隻有凍死在路上這一途。
元照星雙手一合,便幻出一隻風獸,其形似豹,身呈青色,威風凜凜。
華九歎道:“這風獸好漂亮。”将手在它身上一撫,風獸皮毛堅硬如鐵。
元照星道:“風獸腳程極快,姐姐同我乘了它方可盡快去到雪山處。”
華九雖面有難色,還是依言坐上了風獸,元照星開始還以為華九是礙于男女之防,心中不肯與他同乘一騎。待到風獸如離弦之箭般奔騰而出,臀部随着奔跑的節奏有力地起伏颠動,風獸堅硬的皮毛猶如一把把小鋼針直刺屁股,他這才明白華九的為難之處。
華九自上輩子起就不愛練金鐘罩等硬體功夫,臀部肌膚雖不說嬌嫩易破,但也實在難受。可屁股又涉及私隐,怎好言說。
元照星剛習得幻術不久,又少有照顧人的經驗,懊惱的不行,悄悄再幻出一條冰毯,融入風獸脊背。
華九臀部正颠得疼,忽感覺到一陣涼意,倒舒服不少,隻是臉色卻漸漸紅了起來。
好在高山看着遠,在風獸腳下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到了山腳下,風獸停住腳,元照星飛快下來就要去扶華九,看到她一張俏臉瑩白透粉,眼睫微垂,顯見露出幾分羞意,不由心中一蕩。
誰知此時,冰淩如劍,突然鋪天蓋地刺過來。兩人慌忙應對,真氣幻化出來的屏障抵擋片刻就被紮了個粉碎。
華九一鞭子抽飛飛來的冰淩,可抽飛一個還有一個,抽飛一把仍有一把。漫天的冰淩好似永無盡絕。
華九與元照星都漸漸吃力,就是在正常時候,漫天飛箭都可算是死局,更何況如今冰天雪地,兩人手腳漸僵,反應更是不及平常。
一隻冰淩從耳旁擦過,幾絲被割斷的發絲飄然落下,華九耳朵亦被割破,點點鮮血滴落在雪地上,又瞬間被白雪吞沒。
整個空間見了鮮血,仿若嗜血的怪獸被喚醒,地面輕輕震了一下,而後冰淩越發密集,攻勢越發猛烈起來。
元照星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将她攬在懷中,再就勢瞅着空隙往旁邊飛快跑去,躲到一處地勢略高,凸出來的山壁之下。
冰淩似有靈,他們跑到哪就追到哪,聽見上方傳來密密麻麻的,冰淩撞到山壁的咚咚之聲,被震下來的白雪在眼前紛紛落下,華九曉得此處隻怕也支撐不了太久。
元照星道:“我們可能是被傳到浮屠塔的第九層死陣之中了。”浮屠塔的傳聞不多,僅僅的幾條傳聞裡有提到第九層乃死陣。
入了别的層數,兇險萬分,但至少進十人可出一二人,隻有這第九層,向來是有進的沒有出的,是以太威派将浮屠塔設為禁地多年。今年秘境都開放了,浮屠塔也跟着開放。
浮屠大舞台,有膽你就來。
元照星嘴角微微下垂,低頭垂眸,話語間透出遮不住的懊悔之意:“我這人運道不佳,多被人視為不祥,此番我非要跟着姐姐過來,也是我帶累姐姐了。”
華九道:“這是什麼話,先不說咱們修仙之人最不信運道之說,若你不跟着我過來,我又不會幻物之術,豈不是到都到不了這裡,先倒在雪路之上了。”
元照星得了這話,心口頓暖,她總是不多嫌他,反拿話安慰他。隻是這裡頭太古怪,從他邁進來第一步時,就覺得肩上仿若有壓千斤擔,随着時候一長,隻覺越發重得擡不起來。
元照星咬牙運氣相抗,這頭思慮一番,道:“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也太巧合了些,昆侖神山何其龐大,通過不同的路徑方向,在各人眼中,所見神山必有所不同,為何此處的神山與我家先祖所繪一模一樣?總不能,”他頓了頓,“這天地自然而成的靈氣當日就跟在你我先祖後頭,它也見了,後入了這浮屠塔,便幻出這樣一幅景色?”
昆侖乃神山,綿延無盡,古籍記載西嶽昆侖,其峰五百座,三百六十靈窟。可想其神秘壯大。
昆侖乃西嶽天柱,四周有弱水環繞,弱水之中鴻毛不浮,非絕世大能不能渡。窦、元兩家先祖也不過是窺見其一隅。可為何這裡正巧取了七峰,又正好合了元家先祖所做的昆侖雪山圖。
華九凝眉:“若這般想來,倒該在畫上多做功夫。”她在窦玉羅體内醒來後,窦家事情不斷,她又一心找邪神,甚少在書畫上頭留心。
元照星道:“昆侖雪山圖我倒是熟悉,幼時跟随先生學詩畫時還曾臨摹過。”他思索再三,取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在雪地裡飛快地畫起來。
不一會兒一幅昆侖雪山圖就在雪地呈現。雖說此時也算命懸一線,十萬火急,但華九仍忍不住在心中贊道,元照星拿匕首作畫亦能如此精妙,兼顧靈動與神韻,叫人驚歎。
華九凝神看圖,元照星對布陣解陣一事不甚通,華九卻是其中高手,她仔細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俯瞰神山,順着山峰的紋路節點交叉來回,這赫然有些像混天七絕陣。
華九隻在古籍中見過此陣,混天便是天地混一,取自天地之始,混沌如雞子,天可為地,地亦可為天。在這混沌之中,有七處星點,其星芒縱橫交錯,形成七七四十九處絕殺之境,隻有一處生境,所以便叫混天七絕陣。
尋到方才遭遇冰淩的地方,果然是一處絕殺點。她順着脈絡往上下左右看去,越看越覺冷汗淋漓,按着陣法紋路,本該是生門的地方,竟空無一物。
華九想起師父曾同她說過,有些做陣之人,會将生門藏起來,藏在死境之後,讓入陣之人在死境之中垂死掙紮一番,最後一息奄奄之時就可看見生門,可人在此時已經血盡力竭,眼睜睜看着生門在前,卻沒有爬向生門的最後一絲氣力。
另還有一破陣之法,便是将同行之人先祭了陣,踩着同行之人的紅血白骨,亦可看見生門,獨自逃生。
當日她氣憤不止,同師父狠罵了一通惡人惡行,臨了了師父方歎了一句,都道山川險惡,卻不知人心更甚,是以處處皆在人心罷了。
元照星艱難地搓搓手,開口也不甚利落:“如何,姐姐可看出了端倪?”
華九一顆心沉到了底,避寒丸已經吃完了,他兩人躲在這山壁之下,已經出現了手腳發僵,口齒不利的症狀,再不出去就要凍死在裡頭了。
她重生一次,還有血仇未報,還有師父的囑托未完成,她不能折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