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星卻不同,他是邪神轉世,邪神萬惡,根本不可能導善。他又這般信任她,若将他哄去死境,他許是不會有疑,斬殺邪神也算不得作惡。兩相計較,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來得好。
華九心思一定,笑着對元照星道:“我看見兩個地方,倒像是陣中生門之地,你我一人去到一處試探試探。”
元照星毫不有疑,正要答應,想了想又道:“我自負腳下功夫不錯,姐姐不如把兩處地點都告訴我,我先去一處查探,若不是再換一處,姐姐就在此處不用動,以做照應,如何?”
華九垂頭不敢看他,搖頭道:“不必,冰天雪地的已不能再耽擱,咱倆分頭查探更省時間。”
兩處地點其實相距不遠,兩人同時出發,華九本比元照星落後一程。
她跑了一程,回頭看着他的背影,他明明有些跑不動,卻竭力前行。
華九眼睛輕輕一眨,忽然調動起全身的真氣,猛地跑在了元照星前頭,先他一刻踏進了生門之處。
這是混天陣,天可做地,地可做天,混沌之間,生門死境亦可倒換,生門為死境,死境為生門。
兩處地點,本就看誰先踏足,先踏足的是死境,後踏足的才是生門。
華九隻需慢行一步,讓元照星先踏到地點之上,死陣啟動,将他絞殺在地,她所要去的地方自然生門顯現。而如今是她先踏入的,生死之間瞬間調換。
無數虛幻的利刃呼嘯着向她襲來,遠處傳來元照星撕心裂肺喊姐姐。他拔腿就要過來,卻晚了,生門啟動,瞬息之間就将他傳送出去。
最後,他看見的便是在風刃之中勉強站定的華九。
冰冷的感覺迅速褪去,塔外豔陽高照,元照星隻覺一顆心如死了一般,他瘋了似的又往浮屠塔裡沖去。
卻蓦地被拽住手臂,回頭看去,是一個長面白須之人,手持重劍,肅然威風。他身後站了數十個太威派的弟子,一旁還有林昨暮等人。
方長老正要開口訓斥,卻被林昨暮搶了先:“你是師妹的弟弟?你怎麼在此?”他記得窦玉羅曾說過他是萬源宗的外門弟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元照星理也不理,甩開手仍要往裡沖。方長老身後走出幾名弟子,架着他就要丢開。
“我們在此有要事,閑雜人等不可在此作亂!”
誰知元照星生怕華九受傷,他已急得發了狠,哪裡管他們說什麼做什麼。邪神之力迅速充盈全身,通紅着雙眼把架着他的幾名弟子甩開七八丈。
“不要攔我,不然我就殺了你們!”他再擡頭,通紅的眼睛,寶石般的瞳仁似覆上了一層灰霧。
方長老見過風浪不少,可元照星今日這番陰鸷眼神仍猛然将他吓得肉跳。
太威乃天下第一大派,何曾被人威脅過,更何況是個毛頭小子,自然有弟子不忿,要來教訓他。
元照星正要踏上傳送陣,眼前陡然出現一人阻攔。他已看不大清,也懶得看清,伸出手捏住他的肩胛骨,稍一使勁,骨頭碎裂,那人頓時大叫。
元照星嫌他吵,不耐煩往身後用力一擲,那人重重摔在地上,顫抖兩下,不知哪處破了,身下汩汩流出鮮血,再也不動,不知道是昏了過去還是死了。
有弟子吓得尖叫一聲,立時上去查看。
方長老怒發沖冠,要去找元照星算賬,卻見他已經踏上傳送陣被再次送入了塔内。
塔中兇險,方長老自是比旁人更多清楚兩分,他也不追,隻冷笑道:“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
林昨暮聽言皺眉,這元照星乃是師妹的弟弟,他發了瘋般要往裡沖,難道是師妹被困在了裡頭?
他又想到,就算師妹沒在塔中,她弟弟若受了傷,師妹豈不是會傷心?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師妹會傷心,他滿心裡不得勁,依他想來,她總要開心愉悅才好。
師妹既是他的未婚妻,那元照星就是他的小舅子,總不能眼見着小舅子遭難還無動于衷,況且若師妹在裡頭,他更不能讓她一人涉險。
于是,林昨暮趁着衆人還未回過神來,就跟在元照星後頭踏上了傳送陣。
方長老吓了一跳,要去拉他,卻抵不住陣法之力,最終隻拽得一條撕裂的衣袖在手中。
方長老簡直無法置信,他看看萬源宗同樣目瞪口呆的幾人,氣得拿手指腦:“他是瘋了麼?”要不是因着他梁王世子的身份,方長老會直接說,“他是個智障麼?”
浮屠塔萬般兇險,梁王世子卻孤身入内,如今再追也沒有意義。誰也不知道傳送陣會将他送至何方。
方長老惴惴不安,越想越忐忑,忙叫了個弟子出去禀報柳掌門。
事情到此已經亂七八糟,柳掌門命他來釣大魚,這回大魚尚未見着,先損了個寶瓶。
偏是熱鬧偏有人湊,林昨暮剛進去不多時,一身玄青衣袍的段升頂着一張發青的臉,亦穿過衆人,踩到傳送陣上,進入了浮屠塔。
早先安靜了數年的浮屠塔,今日可真是戲台上舞龍,戲台下放炮,一派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