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永壽宮的紗帳,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姜若彤睜開眼,發現自己整個人被謝聿摟在懷裡。
男人的手臂結實有力,哪怕在睡夢中也不曾松開分毫。
她輕輕擡頭,謝聿的睡顔近在咫尺,平日裡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安靜地閉着,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薄唇微微抿起,看起來竟有幾分少年氣。
姜若彤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虛虛描摹着他的輪廓,從鋒利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線條分明的下颌。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觀察謝聿,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早已不再把他當成一本書中的角色。
"看夠了?"低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姜若彤手指一顫,正對上謝聿睜開的雙眼,那雙眸子清明銳利,哪有半分剛睡醒的迷糊?
"陛、陛下醒了?"她慌忙想退開,卻被摟得更緊。
謝聿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早。"
簡單的一個字,帶着晨起的沙啞,卻讓姜若彤心頭一熱。
窗外一陣風吹過,幾朵金桂從枝頭飄落,有一朵正好粘在謝聿肩上。
姜若彤自然地伸手拂去,動作熟稔得仿佛已經這樣做過千百次。
謝聿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邊輕咬:"今日朕要去校場,晚些再來陪你。”
姜若彤點點頭,看着他起身更衣,寬肩窄腰的背影在晨光中鍍上一層金邊,腰間一道淡色疤痕若隐若現。
姜若彤隻覺得内心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了,那些關于"穿書"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仿佛隻是場遙遠的夢。
現在的她,就是大謝後宮的明妃姜若彤,謝聿的女人。
可自己的父母該怎麼辦?她突然的離開,家人會不會擔心?姜若彤垂着眸,思緒萬千。
"發什麼呆?"謝聿已經穿戴整齊,轉身捏了捏她的臉,"再睡會兒。"
姜若彤搖頭,跟着起身:"妾身想去小廚房看看,昨日答應了吳妹妹教她做杏仁酥。"
謝聿挑眉:"你倒是與她們處得好。"
他語氣裡沒有不悅,反而帶着幾分縱容。
自從晉位明妃後,姜若彤與賢妃董钰曦、吳婕妤吳婧、索才人索冰鑫的小團體越發穩固,四人常常聚在一起品茶聊天,偶爾做些點心分食,在這步步驚心的後宮裡,這份友情顯得尤為珍貴。
"陛下不喜歡?"姜若彤試探地問。
謝聿搖頭:"後宮和睦是好事。"
他頓了頓,"隻要别耽誤了陪朕的時間。"
這帶着醋意的話讓姜若彤忍俊不禁,誰能想到,在外人眼中暴虐無常的帝王,私底下竟會有這樣一面?
送走謝聿後,姜若彤剛用完早膳,秋菊就匆匆進來:"娘娘,出事了!那個北境美人被抓起來了!"
姜若彤手中的茶盞一歪,茶水灑在裙擺上:"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秋菊壓低聲音,"楊統領親自帶人去拿的,聽說反抗得厲害,最後還是程統領出手才制服。"
姜若彤心頭一跳。謝長安被抓?為什麼?難道與太後有關?
正想着,李志浩在門外求見:"娘娘,楊統領奉命審問謝長安,陛下讓卑職來告知一聲,免得您擔心。"
姜若彤放下茶盞:"為何是楊統領?趙統領不是更擅長審訊嗎?"
李志浩猶豫了一下:"這...卑職不知。不過楊統領與謝長安有些舊怨,想必會更盡心。"
姜若彤若有所思。看來謝聿是鐵了心要從謝長安嘴裡撬出點什麼。
想到那日在壽宴上謝長安看楊雪婷的眼神,再想想楊雪婷恨不得立刻殺了他的表情,她不禁為那個北境美人捏了把汗。
"本宮知道了。"她點點頭,"你去忙吧,有消息再來報。"
李志浩退下後,姜若彤獨自走到窗前。
永壽宮的庭院裡,幾株桂花開得正盛,甜膩的香氣随風飄來。這本該是個平靜美好的秋日,卻因謝長安的突然被捕而蒙上一層陰影。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那麼簡單。
暗衛司地牢,陰冷潮濕的石壁上凝結着水珠。
謝長安被鐵鍊鎖在刑架上,白衣早已染血,卻仍笑得風流:"楊統領親自來審我,真是受寵若驚。"
楊雪婷站在他面前,腰間軟劍已經抽出,劍尖抵在他喉間:"名字。"
"謝長安啊。"他故意拖長音調,"或者...楊統領更喜歡叫我阿蘭達?"
劍尖向前送了半分,血珠順着脖頸滑下。楊雪婷的聲音冷得像冰:"真名。"
謝長安眉頭都沒皺一下:"這就是真名。我母親是漢人,給我起的名字。"
"目的。"
"來大謝做客啊。"謝長安眨眨眼,"順便看看三年前傷了我的那位錦衣衛大人,如今過得如何。"
楊雪婷眼神一厲,劍鋒又深入一分:"再廢話,下一劍就是你的眼睛。"
謝長安卻突然笑了:"楊雪婷,你知道嗎?三年前那一戰,你面具掉下來的瞬間,我第一眼就記住了你的眼睛。"
他聲音低沉下去,"至少比現在生動多了。"
鏡牆後的趙雨潔挑了挑眉,這位北境美人膽子不小,死到臨頭還敢調戲錦衣衛統領?
果然,楊雪婷的劍瞬間抵上謝長安的眼皮:"找死。"
"殺了我,你們永遠不知道太後與北戎的交易。"謝長安不慌不忙,"比如...那對翡翠耳墜裡藏着什麼。"
楊雪婷的手頓住了。
"看來明妃娘娘還沒發現?"謝長安輕笑,"真是可惜。那麼精緻的機關..."
話音未落,楊雪婷的劍已經抵上他心口:"說清楚。"
"讓我見陛下。"謝長安突然正色,"有些話,我隻能對他說。"
"做夢。"
"那就等着給明妃收屍吧。"謝長安冷笑,"你以為太後送那對耳墜是為什麼?裝飾品?"
楊雪婷眼中殺意暴漲,卻在這時,趙雨潔突然走了進來,對着她搖了搖頭:"帶他去見陛下吧。"
永壽宮内,姜若彤正與吳婧、索冰鑫一起做杏仁酥。
"姐姐,你看我揉的面團對嗎?"吳婧捧着面團,鼻尖沾着面粉,像隻小花貓。
姜若彤笑着為她擦去面粉:"再揉一會兒就好。"
她轉向索冰鑫,"索妹妹的餡料調得正好,甜而不膩。"
索冰鑫得意地揚起下巴:"那是!我家廚娘可是江南來的。"
三人笑作一團,殿内洋溢着溫暖的氣息。就在這時,秋菊慌慌張張跑進來:"娘娘!不好了!庫房新來的小太監暈倒了,嘴角流血,跟...跟當初翠兒一樣!"
姜若彤手中的擀面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快帶我去看!"
庫房外已經圍了一圈宮人,小太監倒在井邊,面色青紫,嘴角滲出的黑血在陽光下觸目驚心。
王佳正在檢查,見姜若彤來了,連忙行禮:"娘娘别靠近,怕是中毒。"
姜若彤卻注意到小太監手中攥着什麼。她示意李志浩取來,發現是一小塊布料,上面繡着半個"慈"字。
"慈甯宮..."她喃喃自語,突然想起什麼,"秋菊,去把太後送的那對翡翠耳墜拿來!"
當耳墜被呈上時,姜若彤仔細檢查,果然在蓮花紋處發現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機關。
輕輕一按,耳墜内層彈開,露出一粒朱紅色藥丸。
"看這樣子,是百日枯的解藥..."王佳倒吸一口冷氣,"娘娘,這..."
姜若彤手腳冰涼。太後這是什麼意思?先下毒再送解藥?還是說...這根本就是個陷阱?
"收起來。"她強自鎮定,"等陛下回來再做定奪。"
衆人領命退下,姜若彤獨自站在庭院裡,秋風拂過,帶落一地桂花。她突然有種預感,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養心殿内,謝聿聽完楊雪婷的彙報,眼神陰鸷得可怕:"他真這麼說?"
楊雪婷單膝跪地:"是。臣已命人徹底搜查永壽宮,确保沒有其他毒物。"
謝聿起身走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窗棂。謝長安被押在一旁,嘴角還帶着血,卻依然笑得從容。
"陛下何必緊張?"他慢條斯理地說,"太後娘娘不過是...留了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