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若彤心頭一跳。謝聿不是說今日要接見北境使者嗎？怎麼突然來了？

剛踏入殿門，她就感覺到一股低氣壓。

謝聿坐在窗邊榻上，手中拿着奏折，朱筆懸在半空，面前案幾上已經有好幾本被批得面目全非的折子。

"陛下。"姜若彤行禮，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謝聿頭也不擡："去見趙婷了？"

姜若彤暗叫不好。李志浩這個"眼線"！她偷瞄了一眼站在門外的李志浩，後者對她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是。"她老實承認，"在禦花園偶遇..."

"偶遇？"謝聿終于擡頭，眼神銳利如刀，"朕記得明确說過，讓你離他遠點。"

姜若彤絞着手指："他說...百日枯之事與他無關..."

"他說你就信？"謝聿放下朱筆，聲音危險地上揚，"那朕說的話，你就不當回事？"

姜若彤知道這時候辯解隻會火上澆油。她小步挪到謝聿身邊，輕輕拉住他的袖子："妾身知錯了。"

謝聿眯起眼："錯哪了？"

"不該不聽陛下的話。"姜若彤低頭做忏悔狀，"不該輕信他人。"

她偷瞄謝聿一眼，"可是...禮親王看起來真的病得很重，不像是會害人的樣子..."

謝聿氣笑了："姜若彤，你是不是覺得朕舍不得罰你？"

姜若彤立刻搖頭，卻忍不住小聲嘀咕："那陛下罰輕點..."

這句話不知哪裡觸動了謝聿。他一把拉過姜若彤，在她驚叫聲中擡手——輕輕彈了她一個腦崩兒。

"再有下次，"他惡狠狠地說，眼中卻帶着無奈，"朕就..."

"就怎樣？"姜若彤捂着額頭，不怕死地問。

謝聿的回答是一個深吻，當他終于放開氣喘籲籲的姜若彤時，兩人都有些情動。

"陛下不生氣了？"姜若彤靠在他懷裡小聲問。

謝聿輕哼一聲："氣。"

他捏了捏她的臉，"但更氣的是，朕居然拿你沒辦法。"

這句話讓姜若彤心頭一暖，她主動環住謝聿的腰："妾身保證，以後一定聽陛下的話。"

謝聿挑眉："真的？"

"真的！"姜若彤點頭如搗蒜，"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陛下的話明顯不對。"姜若彤狡黠地補充。

謝聿無奈搖頭，卻掩不住唇角的笑意。他拿起一本奏折："看看這個。"

姜若彤湊過去，發現是工部呈報的水車進展，圖紙上赫然是她當初随手畫的設計，如今已經被專業工匠細化，旁邊還标注了各種尺寸和材料。

"真的做出來了？"姜若彤驚喜地問。

謝聿點頭："已經在京郊試用了，效果很好。"

他指着一段文字，"工部請求推廣到江南水鄉。"

姜若彤眼睛亮晶晶的，她從未想過，自己那些來自現代的點子真的能在這個世界派上用場。

"陛下不嫌妾身多事？"她小聲問。

謝聿将她摟緊："朕就喜歡你這些'多事'。"

他指着另一份奏折，"戶部也在研究你提出的'以工代赈'，今冬北境雪災，正好用上。"

看着謝聿溫柔地為自己解釋的樣子，這一刻，姜若彤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了。

那些關于"穿書"的記憶越發模糊，而眼前這個男人的體溫、氣息，卻真實得令人心顫。

"陛下。"她輕輕喚着謝聿，"臣妾..."

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楊雪婷在門外沉聲禀報："陛下，謝長安招了。"

謝聿立刻起身，帝王威儀瞬間回歸："說。"

"北戎确有暗樁，但不在後宮，而在..."楊雪婷頓了頓，"禮部。"

姜若彤倒吸一口冷氣。禮部？那可是負責外交與科舉的要害部門！

謝聿眼中寒光閃爍："名單？"

"謝長安隻提供了一個名字。"楊雪婷的聲音透過殿門傳來，"禮部侍郎，周謹言。"

周謹言？姜若彤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她突然想起，這不是前幾日才來永壽宮送過江南貢品的那個和藹老者嗎？

謝聿已經大步走向殿門："備轎，朕要親自去暗衛司。"

姜若彤下意識跟上："妾身也去。"

謝聿轉身，眼神複雜："這不是你該參與的。"

"但謝長安提到趙婷了嗎？"姜若彤堅持問，"他說百日枯的事了嗎？"

楊雪婷的聲音插進來："謝長安在入宮前并未經曆這等事，不過太後向他提及過這件事，他隻說趙婷并無危害，也沒有要殺害娘娘的意思。"

姜若彤眼前一亮："我就說！趙婷他..."

"夠了，"謝聿冷聲打斷，"這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他轉向楊雪婷，"看好明妃，不許她踏出永壽宮半步。"

說完，他大步離去，留下姜若彤站在原地，滿腹疑問。

楊雪婷走進殿内，腰間軟劍泛着冷光："娘娘，請回内室休息。"

姜若彤注意到她眼下有濃重的青影，顯然幾天沒好好休息了："楊統領，謝長安還說了什麼？"

楊雪婷猶豫了一下："他說...太後手中不止一種毒藥。百日枯隻是最溫和的一種。"

姜若彤心頭一顫，所以那對翡翠耳墜裡的解藥，真的是太後控制人的手段？你覺得謝長安的話可信嗎？"她忍不住問。

楊雪婷沉默片刻，罕見地給出了個人看法："半真半假。"

她頓了頓，"但關于他身世的部分...不像假的。"

姜若彤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中的一絲松動："楊統領...同情他？"

"錦衣衛不需要同情心。"楊雪婷立刻恢複冷硬，"娘娘還是操心自己吧，因着禮親王，陛下這次是真動怒了。"

姜若彤苦笑。是啊，謝聿那副樣子，顯然是氣得不輕。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或許是因為知道，那個男人再怎麼生氣，也舍不得真正傷害她。

這種笃定的認知讓她心頭一暖。在這個越來越真實的世界裡，謝聿的愛，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窗外，秋風卷着落葉打着旋兒。姜若彤突然想起趙婷咳血的樣子，想起謝長安描述童年時眼中的痛楚，想起楊雪婷罕見的那一絲松動...

這深宮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傷痛。而她，姜若彤，一個本該是"穿書女"的異鄉人，如今卻真實地活在這裡，愛着，也被愛着。

夜色漸深，謝聿仍未歸來。姜若彤獨自躺在床榻上，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身旁空蕩蕩的位置。

她究竟是誰？來自何方？這些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此刻她願意為這個世界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因為這裡，有她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