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還燒着冷竈的李常,抱上真佛的高明一進屋,人就按捺不住喜意撲在床榻上咬着被子一頭嚎叫。
“恭喜你升了一級,在胡公公那得了個好出路。”李常從身上掏了掏,手攥着兩個小銀馃子不舍的送給同屋住的高明。
高明顯然很得意,一句客套話都沒說就抓過銀錢揣到袖子裡,來炫耀一番後像踩在雲朵上飄飄然去了其他太監屋繼續在人前得瑟。
雖說太監是捧高踩低最勢利眼的存在,但李常在宮裡三年既沒眼紅過誰,也沒有瞧着誰飛上枝頭就四處求關系,被配到景和宮了就兢兢業業的一直伺候着那位廢太子。
不折騰人,不整事出來的好主子在這深宮裡那真是打着燈籠都難找到,李常覺得自己能碰到個安分的得知足。
他躺着睜眼歇了會,看天色将亮,去提了食盒送早飯。
在一衆送飯的太監裡,同樣穿着灰撲撲宮服的李常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他腰闆沒那麼彎,頭也不低到底下像隻陰溝裡的老鼠沒個正眼瞧人。他總是把自己拾掇的清爽幹淨,僅是清秀的面龐有幾分識字的隽雅,輕巧的拎着食盒行走在靠宮牆最近的路面,然後在拐角處擡頭望望剛升起的燃燃太陽,感概今天是個好天氣。
使了銀子的早餐是值得廚子上心一二的,白粥裡混着肉絲一起煮的,四五碟小菜,兩三樣鹹甜口點心。
吃過兩個大白饅頭的李常咽了咽口水,用試菜筷子每樣夾了一點放在小碗裡,在難得改善夥食的狀态下細細品嘗。
粥快放涼了,李常也安然無事,廢太子終于開始享用他清晨的豐盛早飯了。
用過膳,對時間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廢太子開始讀書,習字,練武。
李常偷學起書裡的知識,他是窮苦出身,沒上過一天私塾,卻夢想着老了出宮找個小村子教書。
唐定安知道這個小太監在偷學,讀文章的語速放慢了些。這是他這幾年來有限的好心。
到了傍晚換班的時間,李常沒有絲毫懈怠的交接事務,連主子白天多喝了幾盞茶估摸着晚上會多起夜的小事都提醒着對方。
再細緻的小地方李常就不說了,個人有個人的行事方法,他得留幾手,不能把隔半個小時燒小壺水随時方便主子喝茶的招都說出去了。
生活起居的事務全憑着細節,事事用了心,主子才會想着你是個貼心的,靠着這些在景和宮李常才長長久久的呆着。而不是像那幾個覺得自己沒出頭機會就怠慢主子的蠢笨太監,呆不到一個月便被攆出去,在各個不受寵的妃嫔手裡磋磨歲月。
這位廢太子再怎麼虎落平陽,那都是天家血脈,到了年紀自然是會封王遷走别居,伺候過一場的也會帶出去,好過老死在宮裡一輩子。
大抵是讀書明智,李常對前程想的很明白,像他這樣不争不搶的性子在宮裡是毫無出頭之日的。
磨劍五年,唐定安還是不能出劍,父皇正當壯年,兄弟天資聰穎,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他這個廢太子想一飛沖天,再磨五年的劍都不一定能成事。
可他不甘心就這麼庸庸碌碌過一生,他生來就是要光照天下,龍飛九天的,如此狼狽下場看别人在權謀的戲台上熱烈表演,争奪那個原本屬于自己的椅子,真是叫人生恨又惡心。
到了深夜,高明悄無聲息的進了房門,但屁股一坐到床就忍不住叫喊。
李常聽到有動靜就會醒,他借着月光起身瞄了眼對面床鋪。
一頭冷汗的高明坐不住也站不起來的兩手扶着牆,見李常醒了,像隻落水狗眼巴巴的望着他。
白天才炫耀過一番,晚上就凄慘可憐的回來。
“是被杖罰了嗎?”李常歎氣,在枕頭下摸索幾下,拿出管傷藥從舒服的被窩裡起身,好心的去給對方上藥。
高明不是第一回受罰了,卻沒這一次難張口,他半趴在床上,免得髒了被褥。
顧着太監們難以言說的缺陷,李常把他褲子扒到了大腿根讓他用手提着,沒點燈,傷口看不太清,但還是能明白,這一條條細密的紅痕不會是棍棒打的。
“别問。“高明低聲說。
李常輕輕的嗯一聲,将粉狀的傷藥均勻灑在傷痕處,然後找了塊幹淨的布蓋在他屁股上,再替他蓋好被子。
高明把頭悶在被子裡,小聲說,”謝謝,我欠你個人情。“
李常笑笑沒有多言,在這裡隻要别人不來害自己就算是燒高香了,更别提幫忙。
之後的一段時間,高明傷好了又會有傷,李常不會問他是被誰打的,接過高明拿出的好傷藥幫着上藥帶飯,順便收點飯錢。
某天夜裡,高明忽地問他睡了嗎?
李常本來睡的很好,但人家這一句話,驚醒了。
平緩的呼吸中斷了一下,李常閉着眼回,“睡了。“
“哦。“高明非得把話接下去,”我睡不着。“
李常,“.......”你睡不着就不讓我睡?
“快三更了,白天還要值班,早點休息吧。“李常沒辦法,勸了一句。
“胡公公死了,我就可以接他的班了。”高明像是夢語。
李常扯着被子在床上翻過身,雙手捂住耳朵不聽,也不回話。
沒過幾天,角落裡小太監們湊在一起小聲說八卦,李常忽地聽見胡公公,荷花池,撈,這幾個字,再聯想高明說的夢話心頭有種說不出的凜然。
胡公公是麗妃身邊最得力的總管太監了,他還能出什麼事呢。李常不敢胡思亂想,拎着食盒快步走進景和宮。
唐定安吃完早飯,吩咐李常把後門的井封起來,原因竟是宮裡最近和水犯沖。
李常帶着兩個人擡了塊木闆蓋在井口,又撿了幾塊大石頭壓住木闆,省得風吹跑了。
“最近溺死在池子裡的人好像特别多。“魯興小聲嘀咕,”封起來也好,說不定有水鬼作祟。“
“這裡是皇宮,天子居所,怎麼會有鬼作祟。“李常及時止住了話題。“井封起來了,打水就不方便了,多安排個打水的人,然後存水缸裡。“
李常來的比他們幾個都早,雖然還沒有晉升成總管太監,但是無名有權,廢太子有事也是直接吩咐李常的,所以景和宮的小太監都是聽他安排。
整個皇宮都要被翻個底朝天,但喧鬧嘈雜傳不到靜如冷宮的景和宮。
黑夜,唐定安一人站在打開的井口旁,頭朝下瞧幽深的井水,錦衣華服的碎片随着水波輕輕晃蕩,暗沉無光的水面不時翻出一抹素色白皙。
“蓋上吧。“他輕輕一聲,于是消失的人再也不見天日。
珍常在失蹤的事傳的沸沸揚揚,熱鬧了快一個月,不過随着年關的到來,忙碌起來的衆人分不出心思去八卦了。
宮裡像是沒出現過這個短暫受寵過又很快失寵的美麗女人。
李常和高明先後時間換上了暗藍底的太監服,他們都升為了總管太監。李常還是低調非常,既沒換單人間,也沒在其他小太監面前擺架子充老大。原先最愛炫耀得意的高明也沉穩了一點,禮貌恭賀李常的晉升,還用紅布包了二十兩雪白的銀錢給李常,可見手頭的闊綽。
由于李常日夜都得在景和宮内伺候,便住在景和宮的一個空小房間,高明同樣如此,但這間屋子和床都留着,偶爾休憩的時候來住一宿。
煙花鞭炮幾乎沒有停過,夜都讓五顔六色的煙花給照亮了。
沒留人伺候的廢太子早早歇下了,所以李常提着點心和讓廚子特意留的兩個葷菜一腳深一腳淺的從雪裡走回去,走到一半,看見同款暗藍太監袍的高明在前面走着,就喊了句他。
“你也得閑了?“李常有些疑惑,麗妃沒留他伺候嗎?
“娘娘今天身子不爽利,隻讓徐姑姑貼身伺候。”高明見左右沒人,才附耳說,“陛下連續去容嫔那三天了。”
往日裡最得陛下喜歡的是麗妃,沒想到過年卻去了容嫔那,難怪麗妃身子“不爽利”。
“我帶了點好酒,咱們一人一口也嘗嘗。”高明指指捂在胸口的瓷瓶。
“就隻嘗一口。”李常正色道。
高明各倒了一小杯酒,兩個杯底就一指甲蓋的量,然後又往裡摻水到半杯。
李常沉默的看着他的操作,覺得上好的酒被糟蹋了,還不如隻用舌頭舔舔酒呢,至少味道是純的。
“又過了一年,坐到這位置上好歹算是熬出頭了。”高明唏噓不已,從入宮到現在吃得苦頭比他摔過的跟頭還多。
“是啊,總算熬出頭了。”李常敬了他半杯酒水,回想入宮之前的生活,再回想現在的日子。
“咱們挨了一刀的,沒有子孫,求得就是榮華富貴。”高明說話老氣橫秋的,配着他年輕且俊秀的臉有些不搭。
比高明還大兩歲的李常夾了一筷子肉絲到自己碗裡,邊吃邊應聲附和他說的話,再不吃熱氣都散了。
他是沒有什麼追求的,所以不求榮華富貴,要個平安順遂就行。
估計高明是第一次喝酒,一丁點酒就上頭了,把自己說的聲淚俱下,跪地上非要和李常結拜成父子。
李常險些被他拽掉了褲子,實在忍不了,将人裹上被子摁着打了一頓。
這王八蛋居然想當他爹,該打。
夜半四更,喪鐘忽地響起。
李常頓時爬了起來,搖醒睡得香甜的高明,再抓起衣服套上。
“怎麼了?“高明不明所以,揉着眼睛。
“出大事了。“李常沉重的說,”陛下駕崩了。“
高明駭了一驚,從床上跳起來。
李常是跑去景和宮的,皇宮規矩森嚴,再怎麼急也是不能在道路上撒開腿子跑的,但現在滿眼都是人在跑,侍衛在跑,宮女在跑,太監也在跑。
所以李常的狂奔在一群跑動的人裡并不突出。
等他到了景和宮大殿門口,平複了下呼吸,緩步走進去,輕輕敲了敲房門。
“進來。“裡面傳來聲音。
李常推開了兩邊的門,光亮照進擺設簡樸的屋内。
穿戴整齊的廢太子站在一幅女子畫像前,淡然道,“走吧。“
唐定安就算是被廢的太子,也是皇長子,既是嫡又是長,在理法上有着先天的優勢。
文臣之首曾是他的太傅,老鎮國公是他的舅舅。
李常站在聽政殿門外,看着殿下拿起象征着無上權力的玉玺蓋在一張明黃色的诏書一角。
恍惚了一下。
皇位的過渡極為平穩,沒有掀起一點波瀾,遠在千裡的藩王跑斷馬趕回來都來不及參加先皇的下葬。
唐定安沒有為難自己的弟弟們也沒有放任他們,通通為先皇守孝。
追封完先皇和太後,然後安葬于皇陵,守孝不上朝但處理政務,所有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每天還能抽出時間練會武。
比較手忙腳亂的是李常,他現在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大赦把上年紀的宮女放出去一波就需要和各宮的總管宮女太監對接。
幸好先皇駕崩,新皇要守孝,登基大典沒弄,選秀沒弄,能抽出段時間趕制合身的龍袍等等物品。
累的想把自己劈成兩個人的李常艱難扛起重擔,莫名的還有些沉迷起這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大權的暢快感。
但同時他告誡自己,不要犯錯,伴君如伴虎。
有時間還是要多讀書的,不然殿下對着月亮感歎月有陰晴圓缺,自己在旁邊應聲對啊對啊月亮得十五十六才圓呢,這有點找死。
太監也是有品級的,李常現在就是最高品級的大内總管太監,他的外袍一躍變成鮮豔的粉色,這是先皇對自己貼身大太監的開恩。
李常不黑,皮膚很白,披上這身豔麗粉色的衣裳就顯得女氣,尤其他五官清秀,要是硬朗點還能壓得住。
所以他就不讓自己笑,裝得嚴肅,隻笑臉相迎殿下。
唐定安沒忍住多瞧了兩眼,從沒覺得李常這麼順眼過,難怪先皇會開恩賜粉袍。
而李常被這兩眼瞅得渾身不自在,恨不得穿回暗藍色的太監服。
學習是沒有止境的,李常在胸口揣了本論語,守夜的時候就拿出來在燈下看兩眼,看不懂也不打緊,字認得就行。
唐定安掀起床帷幕的一角,悄無聲息的看了會,把帷幕放了下來。
于太傅欣慰的看着唐定安,這是自己唯一教過的學生,他把畢生的心血都用在了這個學生身上,對方也沒有令自己失望。
“太傅,為學生接着講一講論語吧。“唐定安翻開做了标記的論語,書簽卡着的頁數俨然是數年前于太傅上的最後一節課位置。
李常豎起耳朵偷學,但他囫囵學着,知識似一隻展翅的蝴蝶,停在他腦子裡一會兒就飛走了。他能吸收的也就一丁點,完全跟不上正經師徒之間的思路。
唐定安瞥了一眼李常,毫不意外的看見他眼神中清澈的愚蠢。
在日複一日的名師填鴨中,李常的進步還是很大的,已經把論語的後半本記得清清楚楚。
有時候唐定安看他那股求上進的精神,都懷疑李常是要考狀元,但瞧着他那筆爛字,又覺得好笑。
骨肉均勻的細長手指抓着名貴毛筆在潔白宣紙上寫出的字怎麼像小雞爪子沾着墨汁胡亂抓了幾下。
找出幾本字帖交給李常,是唐定安幼時練過的。
夏荷時節,華皇後手把手教着一出生就立為儲君的三歲唐定安習字。雍容貴氣的華皇後雖為武将之女,一手好字卻是娟秀多姿,在閨中時就是出了名的才女佳人。
可惜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唐定安想起先皇,沒找到一個褒義詞來形容他。文不成武不就,極為好色,脾氣暴戾,重用庸才,肆意放縱。坐上龍椅前裝得德行具備,孝子賢孫,當了皇帝頓時原形畢露毫不掩飾。好在沒做出什麼危及社稷的蠢事,隻是把文臣和武将以及功勳世家全都得罪了一遍。
每每唐定安想起自己被廢的原因,都會忍不住磨劍,那年華皇後以不合禮法為由再三拒絕先皇邀她和其他嫔妃在溫泉池中一起服侍的旨意,就派人從皇後宮中強行帶走她。
回來後,她不聲不響的上吊了。
宮中的女人是不能自殺的,于是華皇後被剝奪了封号,但保留下了皇後的身份葬在了皇陵。然後先皇拿走了唐定安的太子之位,幽禁景和宮,說隻要看到自己就會想到那個敗興的女人。
唐定安俊朗的眉眼低垂投下一片陰影,嘴角愉悅的勾起,用筆在奏章末尾寫出個朱色的允,允了史官如實記錄先皇的死因。
五更,帝夜禦三女忽馬上風發作,藥石無醫。
三個月,李常的字才能勉強入眼。
唐定安不太滿意的對粉袍總管大太監說,“還需努力。“還從自己私庫撥了一套筆墨紙硯作為激勵,畢竟他身邊就這一個能擺在明面上忠心耿耿的侍從,要是傳出去皇帝最親近的大太監是個不識字的,實在有點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勵精圖治的新皇對黎民百姓可能是好事,對宮裡的太監宮女就不一定了。
唐定安皺眉一句宮内烏煙瘴氣的,李常就開始編規矩,清算人。
先是已經做好冊子要放出宮的宮女通通查一遍,犯錯誤趕出去的都還可以發還原籍,但要是做了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就有别的去處了,比如手腳不幹淨的拿了主子的财物偷帶出宮賣了,這樣的要扣下不放出去直接送去做勞苦繁瑣的工作。
但也有查出來的幾對太監和宮女對食,沒有被寵幸過的宮女理論上屬于皇帝的女人,深宮寂寞不是他們取暖慰藉的理由,先皇不查是他不在意,而唐安定在意,所以李常召集了各宮的太監總管和管事宮女,将這幾對膽大包天的太監宮女當面杖殺以儆效尤。
痛呼和求饒聲漸漸無了,血滴落在石磚縫隙,風刮在人臉上冰涼,李常幹啞聲音說,“都警醒點,殿下厭惡的,咱們别去碰。“
行刑結束,高明看着血前粉袍的舊人,咽了咽口水,心底懼怕起印象中一貫是老好人的李常,覺得對方的背影有些高不可攀,連上去打招呼的想法都歇住了,快步走遠。
李常的雙眼所見都是猩紅,清秀的臉頰蒼白,想嘔又吐不出來。
他認得其中一個太監,也認得和那個太監對食的宮女,曾經收過對方紅紙包着的點心,回贈過二兩碎銀。
這個時期你怎麼還留着香囊在身上,還被人不小心瞧見舉報出來丢了性命。
“李常做事手段是沒問題的,就是心軟了點,挑一批進宮安排到他手下,以後這種事就交給别人來做。”唐定安語氣平靜的說道,宮中放出去一批人,自然要進一批自己的人,安插在各宮中,光靠暗地裡的護衛耳目容易蒙蔽,多幾個眼線晚上睡覺才會安心。
像李常這樣在大是大非面前站穩立場,又能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心軟的人,身邊放一個就夠了。
“那個叫高明的太監也是個不幹淨的。“唐定安想起看到的資料,說,“暗地裡下手,别讓李常知道了,去做吧。“
唐安定心裡明白自己對身邊的這個小太監過分看重了,偶爾看見對方與高明笑談幾句,更是莫名的不悅。大抵是腦子壞了,不過是一個陪伴時間太久方方面面都很貼心的奴仆罷了,他竟然也容許自己将其放在心上挂懷着。
要不,殺了?
唐定安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決定。
“殿下,是要喝水嗎?“李常緩步到了床邊,輕聲問。
“嗯。“唐定安坐起身,朦胧床簾外一抹搖曳的火光亮起,随後李常收起半邊的床簾,雙手托盤遞上一盞溫水。
他從來都是這麼貼心,即使在景和宮的歲月都不曾因為自己廢太子的身份就怠慢輕視。唐定安的目光逐漸上移到李常清秀的白皙臉頰,在他清澈的眼中探尋整夜思來想去的答案。
“過來。“唐定安招了招手。
李常不明所以的靠了過去。
唐定安橫着手掌蓋在了李常的眉眼上,另一隻手從枕頭下慢慢拿出,在他手心握着柄半個成人手臂長的鋒利匕首,唐定安心想隻要輕輕一割,血就會從脖頸裡迸出,自己的弱點馬上就會消失。
小太監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活僅在一念之間。
然而唐定安的注意力卻無法自控的緊盯住對方露出的下半張臉,閃動的黯淡燭光讓唐定安能隐約看見微張唇瓣中幾顆整齊的雪白牙齒。他想用指腹去撫摸柔軟唇瓣的邊緣,并不想用刀尖去對着李常。
最後,匕首放回了枕頭下。
他釋懷道,“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好的,殿下。“不多嘴是李常諸多優點中的之一,人手腳麻利的收拾好茶杯,放下床簾,剪刀咔嚓剪去燈芯,滅了燭火,再輕手輕腳的回到了被屏風隔開内外的外間小榻上。
唐定安認真的想腦子一定是壞了,不然怎麼會把姓胡的老太監對高明做的那些事在李常身上有選擇性的做一回呢。
李常發現和他認識的老人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