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瑛服過忘情藥,應把前日之事忘了,她請李玄燭相救無邪,必是雲暄遇到了危險。
崔雪時戴上面紗,跑出房間,打開院門,發覺雲暄留下的結界消失了。
他無隻字片語傳來,結界就已消失,隻可能是,他的靈力已支撐不住此處的結界。
“墨門主!”她喚住四處尋人的墨瑛。
“你是誰?”墨瑛果然不記得她。
為免再度引起她嫉妒吃醋,崔雪時隻道:“我乃客居寰日宗的散修,此前曾跟随普茹洞天霭蓼仙上學過醫術,請問無邪尊上可是遇到了麻煩?興許我能救他。”
“霭霭霭、霭蓼仙上?怎不早說?!哪怕你學了她萬分之一的皮毛,也夠用了!”墨瑛一把抓過她,“跟我走!”
兩人速至後山暗室,飛也似地跨下那數千級石階。
暗道蜿蜒幽長,越向下,崔雪時胸口的異樣感越強烈。
她與崔寂之間亦訂立過血契,那異樣正是經由血契傳來的,禦主有恙,則禦靈同悲。
——雲暄怕是出事了。
最後一段石階,崔雪時與墨瑛幾乎是連滾帶爬下去的。
陣眼處,霆法長老依然在拼力施為,他祭出雷霆法鞭,利用神器之力誘導陣眼,不斷從無邪體内汲取靈力。
“師父!您放過無邪哥哥吧!他眼看就不行了!”墨瑛跪到他跟前,磕了個頭。
“婦人之仁!”霆法的靛藍法袍于洶湧靈流中烈烈鼓動,“你要他入贅,與他合修,我都不反對。但你明知,他生來就該在此修補結界,你對他仁慈,便是棄正道仙門于不顧、棄谷墨門于不顧!”
“可無邪哥哥他……他也會痛啊!”
“他一人受苦,換六界太平,是再榮耀不過的了!”
墨瑛勸不動她師父,隻得跪在地上抹眼淚。
“……住手!!”崔雪時催動靈力,擋在霆法與陣眼之間,身後手臂粗細的藤蔓迤逦而來,一左一右纏住了他,中斷了施法。
“你是何人?”霆法見她實力不弱,卻以白紗覆面,猶豫一陣方道,“是你。”
崔雪時進來時,已借着陣眼微光,将此處洞邸看了個一清二楚,四周崖壁洞窟内,竟然豢養着千千萬萬個人靈。
當年漉月因“豢養人靈”之罪,被正道仙門追殺,如今正道之首想要修補結界,卻又再度用上了“人靈”。
真是何其可笑!何其諷刺!
“漉月本事不賴,六年了,你竟然還活着。”一具殘魂賦形的人靈罷了,霆法還沒把她放在眼裡。
“我當然活着,因為,”崔雪時取出桃花玲珑墜,其上神息缭繞,發出耀眼奪目的燦光,“吾乃神農遺脈。”
“神農遺脈……?”
霆法的确能識出,那枚桃花墜上,流動着上古神息。
見他将信将疑,崔雪時又道:“此墜是我師父霭蓼仙上所贈,凡遇神息,必有感應。鎮魔結界雖然破損,但伏羲神力尚存,你若不信,便自行看吧。”
她以靈力,将桃花墜送至陣眼上空,其上忽然光芒大盛,幾可與烈日争輝。
因光芒太過刺目,霆法與墨瑛齊齊擡手,以衣袖擋住了眼睛。
趁此一瞬,崔雪時縱身握住桃花墜,落入陣眼,緊緊抱住被鎖鍊束成“十”字型的無邪。
無邪渾身靈脈被鎖鍊貫穿,内息紊亂,他低着頭,頹然欲死,但偏有神器作保,即便他想死,也死不了。
“雲暄……”崔雪時見他被折磨至此,一時落下淚來。
朦胧中,崔寂落入一個溫柔懷抱,他想也不必想,來的定是師姐。
可他用盡最後的力氣,也隻是勉強動了動唇,沒能發出聲音。
崔雪時撫過他的唇,已然讀懂了。
他說——
做囚徒,有崔寂一人就夠了。
師姐你要好好的,你不要來。
“雲暄别怕,我陪你一起。”崔雪時在他耳邊輕聲地說。
霆法身在陣外,立刻察覺到結界陣眼的變化,其間沸騰的魔息不僅沒将她吞噬,反而破損愈合速度快了許多!
神農遺脈……神農遺脈……這便是上古神力之能嗎?
崔雪時側過眉目,居高臨下地看着霆法與墨瑛:“你們聽着,修補結界本就不是他一人之事,若你們沒這個能耐,我來幫他。但煩請你們尊重一些,請人幫忙便該有請人幫忙的态度。”
霆法長老執仙盟牛耳已久,又位列紫霄庭,還從無人以這般态度對他說過話。
但既然結界已能修補,此女背後又有霭蓼撐腰,他再怎麼不悅,亦不好當面駁斥。
霆法冷哼一聲,拎起墨瑛,即刻便離開了寰日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