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爾神色平靜地伸出雙手,任由冰冷的手铐和抑制環扣上自己的手腕。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帶走。”
“是!”
伯爾被兩名軍警架着雙臂押送出去,在即将被帶離房間時,伯爾突然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那雙狹長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冷光,嘴角緩緩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沒有聲音,卻用口型清晰地說了三個字:“等着吧。”
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隻持續了短短一瞬。特朗下意識地按住腰間的配槍,而下一刻,伯爾就又已經恢複成那副順從的模樣,任由軍警将他押出門外。
但分明,就在剛才那一刻,伯爾眼中閃過的,分明是淬了毒般的恨意和某種令人不安的……勝券在握的詭異自信。
蘇特爾坦然的直視着伯爾,但也隻是短短一瞬,就漠然的轉移了視線。
這樣的挑釁于他而言,不過是敗犬的哀鳴。他見過太多類似的眼神,也親手終結過太多類似的威脅。
現在這一切,對伯爾來說,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很快他就會知道,剛剛的那一刃,不過是簡單的開胃菜。
蘇特爾始終将昏迷的塞缪緊抱在懷中,年輕雄蟲的重量幾乎全部倚靠在他胸前。特朗緊跟在後,時刻注意着周圍的狀況。
蘇特爾語速飛快和特朗交代接下來的事情,同時步伐快速的向外面走去。
剛踏出大門幾米的距離,一個年輕警員急匆匆跑來,制服上還沾着灰塵。
“蘇特爾上将!”警員氣喘籲籲地敬禮。
蘇特爾微微颔首。
“救護車已在待命,請您随我來。”
蘇特爾沒有回應,隻是一手小心地托住塞缪的後頸,另一手穿過他的膝彎。一個簡單的動作卻他後背的槍傷被牽動,鮮血再次滲出,染深了本就暗紅的軍裝。軍雌強大的自愈能力正在發揮作用,但子彈造成的傷口愈合得異常緩慢。
這其實是不正常的,但蘇特爾此時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塞缪身上,無暇顧及其他。
方才注射的止血劑雖然止住了外出血,卻無法改善塞缪越來越微弱的生命體征。
塞缪在他懷中輕得可怕,仿佛随時會消散。蘇特爾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卻又立即放松,生怕弄疼了他。呼吸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冰涼的臉頰貼在他的頸側,曾經總是溫暖的手指如今無力地垂落着,指尖随着步伐輕輕晃動,在陽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蒼白。
“必須立即送醫院進行手術輸血!”趕來的醫生厲聲道,示意擔架靠近。
蘇特爾小心翼翼地将塞缪安置在擔架上。醫生們立即為塞缪戴上呼吸面罩,透明的罩子很快蒙上一層薄霧,又因過于微弱的呼吸而迅速消散。
醫生道:“您的雄主情況很危急,您最好和我們一起去。”
按照軍規,蘇特爾理應立即向斯萊德完成交接,然後直接前往檢察院接受審查。一隻A級雄蟲在雌君保護下仍受此重傷,這已不僅是失職,更是難以容忍重大過失。
蘇特爾的視線落在塞缪蒼白的臉上。薄如蟬翼的眼皮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嘴角未擦淨的血迹在慘白的肌膚上格外刺目,幹涸的血痕一直延伸到下颌,将那張總是幹淨精緻的臉染得狼狽不堪。
蘇特爾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觸碰到軍裝袖口上沾染的濕濡的鮮血,顔色已經隐隐發黑。
那一刻,蘇特爾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帶給塞缪的傷害,或許要比歡愉要更多。
“好。”
這個簡單的音節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蘇特爾轉向特朗交代:“我不在,交代給你的事情要處理好。”
特朗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是,上将……塞缪閣下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您也……保重身體。”
“去吧。”
蘇特爾嘴角揚起一個極淺的弧度,眼底卻是一片暗沉。
最近的醫院坐落在城郊,平日需要二十分鐘車程。在斯萊德提前協調的交通管制和警車開道下,救護車隊僅用十二分鐘就呼嘯着駛入醫院急診通道。
醫護人員訓練有素地将塞缪推進手術室,自動門關閉的瞬間,蘇特爾被獨自留在了冰冷的走廊上,四周冰冷的白牆将他包圍。
他緩緩低頭,凝視着自己沾滿血迹的雙手。
就在昨天,這雙手還被塞缪溫暖的手指緊緊相扣,他們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在靜谧的夜晚一同睡去。而現在,這雙手可能永遠失去了再次觸碰那個溫度的資格。
時間似乎在消毒水的氣味中凝滞住了。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手術室上方的紅燈刺得蘇特爾眼睛生疼。
手術門推開,裡面出來一個醫生,對等在手術室門口的蘇特爾問道:“您是他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