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們沒有當即将姜照肢解了并生吞活剝,隻是把她關在了一個小屋子裡。
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一間巨大的牢籠。腐肉的味道讓姜照很快意識清醒,待村裡的人離開後,耳墜的火種發出瑩瑩微光,讓她得以勉強看到這裡的全貌。
枯骨。
有成年女性,也有分不清是男童還是女童的小孩枯骨,還有的看起來像是瘦小點的青年男子。姜照依稀聽見外面有腳步聲,轉瞬間就熄滅了火種,将它藏在了衣袖内。
那是一個拿着火把的少女,臉上滿是血漬和塵土。在她闊大的袖子裡,藏着纖細而滿是青紫瘢痕的胳膊。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無論姜照沉默還是詢問,她都隻是一遍遍地重複着那三個字。直到女孩的眼淚好像要流幹,姜照才終于看見她有了新的動作。
女孩慌忙地看着四周,随後像是做賊一般地取出了鑰匙,将姜照從這監牢裡放走。
“快走。”
“快跑。”
“快逃!”
姜照被女孩用力往某個方向推了一下,或許是因為常年吃不飽飯,她隻是稍微往前挪了半步。身後的樹葉傳來摩擦聲,女孩轉瞬就如驚弓之鳥一樣抱着自己的頭,哀嚎着說:
“别打我。”
“别吃我。”
“吃我吧……”
姜照想拉着女孩一起跑,但她猛地咬了姜照的手一口,趁着夜色正濃,頭也不回地跑回了村子深處。
她該往哪裡跑?
姜照來的時候的确做了記号,不過記憶中的痕迹已經全然消失,或許是她找錯了地方,又或許是村民們早已銷毀了那些記号。她隻能先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跑,直到口幹舌燥,直到腦中全部記憶都有模糊,隻有絕對的求生欲告訴她——
快跑!
或許是因為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姜照好像看見了一絲曙光。擦掉額前的汗水,姜照撥開濃綠的枝葉。
叮……
叮鈴鈴……
一支箭羽直沖姜照面門而來,此時她已經無法正常思考,隻能憑借着本能往一旁退去。箭矢劃破了姜照的臉頰,在血迹快要滴落到脖頸處的時候,姜照突然意識到——
絕對不可以。
絕對不能讓血觸碰到脖子上的标記。
她在闖塔,她不是這個迷失的旅人,而是内院的闖塔者,是【神谛】時引發了絕無僅有震動的,是姜頌的女兒,她是姜照。
過去的種種從腦中一段段飄過,或許這就是她曾經聽說過的走馬燈。
熟悉的記憶和陌生的記憶混雜在一起,讓她越發頭昏腦漲,頭疼欲裂。
“照照,媽媽的時間不多了,你要記住,無論你是誰的孩子,無論将來發生什麼,都要好好活下去。”
“姜照,你會忘了我嗎?”
“姜照,你這個逆女!”
“姜照。”
“姜照?”
“姜照……”
“姜照!”
最後一聲來自于沉香,他突如其來的傳音讓姜照猛地睜開眼睛。除了纏繞着她身體,不讓她徹底墜下懸崖的混天绫,姜照的手中還有一支箭矢。
“姜照,你遇到了什麼事嗎?我這邊突然感應到你的神魂幾近離體,不過好在你自己的求生欲極強,這才沒出事。”
姜照随手擦去臉上的血污,隻讓血迹越發蔓延開來,讓她看起來更多了幾分攻擊性。
“我是姜照。”姜照尚未完全回神,沉香看不到她尚且空洞的目光,隻是靜靜地聽她說着,“我在萬象九重塔的死門試煉。”
話音落地,姜照的瞳孔也恢複正常。剛才的一切好似光怪陸離的幻境,尤其是那部分好像不屬于她的回憶,竟然讓姜照真的身臨其境,情難自抑。
“你能記得自己是誰就好。”沉香聞言才放下心,“我方才用神識掠過這萬象九重塔,發現它的确對你沒有殺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妨礙你修行了。”
“我隻最後對你說一句話。”
“無論在華夏還是此世,你知道自己是誰就好。”
明明是生門,裡面卻像是絕境,處處透着殺機。姜照舉起箭矢,對着頭頂的光芒仔細打量,在箭矢的尾部看見和那個小女孩額前一樣的印紋。
像是某種古老族群的圖騰。
她跟他們是一夥的。
不知道出于某種原因,這座村莊的人不僅要獵殺姜照這種外來者,還要讓她誤以為自己能逃走,并以“打獵”的形式追逐抓捕她。
這枚箭矢,就來自于第一個找到她的村民。
就在姜照抓着箭矢落下懸崖時,那個中年男人也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姜照被箭矢擦過的地方。那出有尚未消去的腳印,直到懸崖邊緣才消失。
“該死,這次的獵物怎麼這麼……”
“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