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過的青石闆泛着冷光,敖景安扶着雕花床柱勉力起身,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阿守慌忙上前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玄色衣袍下擺掃過床沿,帶落幾片沾着藥漬的帕子。
“王妃呢?”敖景安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喉間像是卡着碎瓷片。
他望向空蕩蕩的銅鏡,鏡中映出自己蒼白如紙的面容,昨夜姜雲禾守在床邊的模樣卻揮之不去——她泛紅的眼眶,指尖輕柔按摩他僵硬肌肉的觸感。
阿守單膝跪地,劍柄磕在青磚上發出悶響:“王妃為攔住蘇慧姑娘,追出王府後便沒了消息。”
話音未落,敖景安已扯開領口的盤扣,大步沖向門外。驟雨劈頭蓋臉澆下來,卻澆不滅他眼底翻湧的驚怒。
蘇慧的院落裡,海棠花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敖景安踹開雕花木門時,蘇慧正倚在美人榻上慢條斯理地塗着丹蔻,見他渾身濕透地闖進來,指尖一顫,胭脂暈染了半個指甲。
“王爺這是做什麼?”蘇慧起身時故意露出柔弱姿态,裙擺掃過滿地狼藉的花瓣:“蘇慧整日都在房内,不知王妃去了何處。”
她眼波流轉,突然掩嘴輕笑:“不過王爺這般着急,倒叫人想起坊間傳聞——都說景安王妃不得寵,看來是假的呢。”
敖景安猛地掐住她的脖頸,将人抵在牆上。蘇慧頸間的銀鈴發出細碎聲響,與遠處傳來的悶雷交織在一起。
“本王再問一遍,”他湊近時,蘇慧能清晰看到他眼底密布的血絲:“姜雲禾在哪?”
蘇慧被掐得面色漲紅,卻仍咯咯笑出聲:“王爺何不……去問小王爺?”
她刻意将“小王爺”三個字咬得極重,指甲深深掐進敖景安手背,“畢竟……王妃與小王爺,可是關系匪淺呢。”
敖景安松手的刹那,蘇慧癱軟在地,劇烈咳嗽着大口喘氣。他甩了甩手上的血迹,轉身對候在門外的暗衛冷聲道:“全城搜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陳有意的王府内,沉香袅袅。敖景安踏入前廳時,正見陳有意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玉笛。
“阿黎你大駕光臨,所為何事?”陳有意将玉笛擱在案上,指尖劃過笛身的刻字,那是姜雲禾親手為他題的“知音”二字。
敖景安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交出姜雲禾。”
陳有意挑眉輕笑,聲音溫柔得像裹着蜜:“阿黎這是說的哪裡話?姜雲禾是你的王妃,怎會在我這兒?”
他起身時衣袂帶起一陣香風:“不過既然阿黎懷疑,我倒是願意給阿黎一炷香時間,随便搜。”
他擡手示意侍從點燃香爐。
“隻是若搜不出……”他湊近敖景安耳邊,壓低聲音道:“就請阿黎,跪下來給我道歉。”
青煙在香爐中盤旋上升,敖景安帶人搜遍王府每一處角落。
他踹開廂房房門時,繡着并蒂蓮的床幔輕輕晃動;掀開地窖暗門,黴味混着蛛網撲面而來;甚至連後花園的假山縫隙,都細細查看。
每過一刻,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耳邊不斷回響着姜雲禾的聲音——新婚夜她狡黠的調笑,照顧他時溫柔的呢喃,還有那句“我很愛你”。
當他搜到陳有意的書房時,燭火突然搖曳不定。案上攤開的宣紙上,墨迹未幹的字迹讓他瞳孔驟縮——那是姜雲禾的筆迹,寫着“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墨迹邊緣暈染開來,像是被淚水打濕過。敖景安抓起宣紙的瞬間,窗外驚雷炸響,暴雨愈發猛烈。
此時,香爐中的香已燃到最後半寸。敖景安站在陳有意面前,雨水順着發梢滴落,在青磚上砸出小小的水窪。陳有意把玩着腰間的玉佩,嘴角挂着勝利者的微笑:“阿黎,時間快到了哦。”
敖景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想起姜雲禾為他做梨子糕時燙傷的手,想起她擋在門前對抗蘇慧時倔強的背影。香爐中的香灰輕輕飄落,最後一絲青煙即将消散,而他仍未找到那個讓他心動又心疼的女子。
陳有意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阿黎,該兌現承諾了。”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廳回蕩,與窗外的暴雨聲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将敖景安困在其中。、
而此時的姜雲禾,正被鎖在王府某處陰暗的地牢裡,蟬翼紗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她蜷縮在牆角,望着頭頂那一方小窗透進來的微光,心中默默念着敖景安的名字。
*
陳有意府中地牢彌漫着腐臭的腥氣,姜雲禾蜷縮在潮濕的牆角,蟬翼紗衣早已被冷汗與污水浸透。
頭頂一尺見方的氣窗漏進微弱月光,在池面投下粼粼碎銀——那是十數條鳄魚蟄伏的深潭,時不時傳來水泡破裂的咕嘟聲,混着鐵鍊晃動的嘩啦響。
她攥着斷成半截的玉簪,這是陳有意強吻時被她掰斷的。傷口處幹涸的血痂蹭過石壁,疼得她倒抽冷氣。
突然,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暗衛整齊的呼喝:“地窖已搜查完畢,沒有發現!”
“等等!”姜雲禾猛地起身,腳踝的鐐铐在青磚上拖出刺耳聲響。是敖景安的聲音!她踉跄着撲向池邊,指甲深深摳進石壁:“敖景安!我在……”
話音未落,池面突然炸開巨大水花,鳄魚腥臭的血盆大口擦着她臉頰掠過,咬住了她一縷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