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順着脊背滑落,姜雲禾卻笑了。她解下腰間絲帶,浸在池邊污水裡,故意在鳄魚眼前晃動。腐肉氣息刺激得鳄魚發狂,尾鳍拍碎池邊石塊,渾濁的泥水濺了她滿臉。
“來啊!”她揮舞絲帶引着鳄魚上岸,玉簪藏在袖中:“看這兒!”
當鳄魚龐大的身軀完全暴露在月光下,姜雲禾踩着池邊青苔縱身躍起。玉簪狠狠刺進鳄魚柔軟的腹部,腥臭的血柱噴湧而出,濺得她滿頭滿臉。
鳄魚痛苦的嘶吼震得地牢嗡嗡作響,鐵鍊嘩啦聲、石塊崩塌聲混着她粗重的喘息,在密閉空間裡炸開驚雷般的回響。
“在下面!”敖景安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顫抖。他踹開地牢鐵門的瞬間,正見姜雲禾被發狂的鳄魚甩到石壁上。她渾身浴血的模樣刺痛了他的眼,玄鐵劍出鞘的龍吟聲中,他如鬼魅般掠過池面,劍光如練,直取鳄魚七寸。
鳄魚垂死掙紮的尾鳍掃過敖景安肩頭,撕裂錦袍的同時,在他皮膚上留下三道血痕。但他恍若未覺,劍刃精準刺入鳄魚咽喉,溫熱的血雨潑灑在他蒼白的臉上。
當鳄魚轟然倒地,他終于看清蜷縮在牆角的姜雲禾——她的裙擺被撕成碎布條,玉簪深深插在掌心,卻仍倔強地沖他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敖景安的喉結劇烈滾動,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解下外袍裹住她顫抖的身軀。
“為什麼不逃?”他聲音沙啞得可怕,指腹撫過她結痂的嘴角,“陳有意把你關在這……”
“逃不掉的。”姜雲禾靠在他胸前,聽着那有力的心跳聲,所有的恐懼突然消散:“但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我。”她擡起染血的手,想要觸碰他的臉,卻在半途被敖景安緊緊握住。
“别說了。”敖景安突然将她橫抱而起,動作輕柔得仿佛抱着易碎的珍寶。姜雲禾能感受到他手臂緊繃的肌肉,還有胸膛下壓抑的怒火。
當他們踏出地牢,月光傾瀉在兩人身上,陳有意正倚在回廊欄杆上,手中把玩着她掉落的發簪。
“阿黎這是何意?”陳有意笑着放下發簪,袖口金絲繡的仙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私闖王府,還傷了我的靈獸?”
敖景安腳步未停,聲音冷得能結霜:“這筆賬,改日再算。”
他懷裡的姜雲禾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這一下讓他渾身發冷,加快腳步的同時,撕下内襯為她捂住嘴角。
回王府的馬車裡,姜雲禾昏昏沉沉地靠在敖景安胸前。他的體溫透過層層布料傳來,帶着熟悉的墨香混着血腥味。
“疼……”她無意識地呢喃,手指緊緊揪住他的衣料。敖景安立刻解開她的衣襟,借着馬車搖晃的微光查看傷口——她肋下有道猙獰的抓痕,皮肉外翻,顯然是被鳄魚利爪所傷。
“忍一忍,馬上就到。”敖景安聲音發顫,伸手想要觸碰傷口,又怕弄疼她,隻能将她摟得更緊。
姜雲禾卻突然睜開眼,眼神清明得可怕:“你受傷了。”她的指尖撫過他肩頭的血痕,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敖景安将臉埋進她發間,貪婪地汲取着她的氣息,“我來晚了。”
馬車突然颠簸,他立刻用手掌護住她的後腦,動作自然得仿佛重複過千百次。姜雲禾望着他眼底的血絲,還有因焦慮而發白的嘴唇,突然想起他舊疾發作時的模樣。
“你的舊疾……”她話未說完,就被敖景安用手指按住嘴唇。他低頭時,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别說話,保存體力。”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下唇,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等你傷好了,我們慢慢說。”
當馬車停在王府門前,敖景安抱着姜雲禾下車的瞬間,月光正好穿透雲層。他抱着她穿過熟悉的回廊,路過前日她與蘇慧對峙的角落,那些未幹的血迹還殘留在青磚縫隙裡。
姜雲禾将臉埋進他脖頸,聽着他沉穩的心跳,突然覺得,隻要在他懷裡,再黑暗的夜都不可怕。
“快去請太醫!”敖景安的怒吼驚醒了沉睡的王府。他抱着姜雲禾沖進寝殿,将她輕輕放在床榻上,動作卻在離開時被她突然拽住手腕。
“别走……”姜雲禾虛弱地睜開眼,眼中映着他焦急的模樣:“我害怕……”
敖景安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床邊坐下。他用帕子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污,指尖拂過她腫脹的嘴唇時,動作輕得像羽毛。
“我在。”他俯身親吻她的額頭:“睡吧,等你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姜雲禾終于安心地閉上眼,在他掌心蹭了蹭,像隻困倦的小貓。敖景安望着她蒼白的睡顔,心中翻湧着從未有過的情緒——憤怒、心疼、還有一絲慶幸。
慶幸她還活着,慶幸自己及時趕到。
當太醫匆匆趕來時,正見敖景安握着王妃的手,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與往日那個冷硬的戰神判若兩人。
而此時的陳有意府中,地牢裡死去的鳄魚還在滲血。陳有意望着手中的發簪,突然用力折斷,玉屑飛濺在月光裡。
“下次,不會再失手了。”他望着夜空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暴風雨再次席卷長安,而景安王府的燈火,卻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溫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