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她厲聲打斷,袖中的金絲碎片劃破掌心,“周副将該知道尊卑之分。我已是景安王妃,何況……”她頓住,手不自覺地護住小腹,“何況王爺與我情深義重,不容他人置喙。”
周域的臉色瞬間慘白,他這才注意到她下意識的護腹動作。那些未說出口的話突然梗在喉間,像吞了枚帶刺的野果,既疼且澀。
他想起敖景安出征前的叮囑:“若有人敢動她,先斬後奏。”此刻看着她泛紅的眼眶,突然覺得自己荒唐至極——竟妄圖染指王爺的心頭血。
“末将失言,”他猛地轉身,铠甲在廊下投下冷硬的影子,“明日末将便請命去前線,願以戰功贖罪。”
姜雲禾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敖景安曾說“周域是我最信任的兄弟”,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她摸出袖中的玉佩,觸手生溫,内側的“吾妻”二字硌着掌心,像他臨走前的吻,帶着灼人的溫度。
是夜,姜雲禾躺在榻上輾轉難眠。窗外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已是三更天。她摸着劍穗上的玉佩,突然想起他曾說“三更之約,必不相負”。指尖撫過玉佩邊緣,那裡還留着他刻字時的刀痕,深淺不一,卻帶着十足的認真。
“景安,”她輕聲呢喃,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你可知道,我們的孩子正在我腹中長大?你說要給他取名念禾,我卻覺得,叫念安也很好。”
淚水突然湧出眼眶,她連忙用帕子按住眼角。不能哭,她告訴自己,張太醫說胎象不穩,需靜心養氣。
可越是壓抑,越是想起他出征前的種種細節——替她系披風時的笨拙,刻玉佩時的專注,臨走前在她額間落下的吻,帶着不加掩飾的眷戀。
朦胧間,她似乎看見他穿過月光走來,玄色大氅上沾着雪花,劍穗上的玉佩輕輕晃動。他伸手替她擦去淚水,說“傻姑娘,我這不是回來了”。
她想抓住他的手,卻隻摸到一片虛無,唯有劍穗上的玉佩還在掌心,帶着體溫般的溫熱。
五更天時,小桃聽見廂房傳來動靜,推門進去時,看見姜雲禾正對着銅鏡梳妝。她的鬓邊别着一朵白色茉莉,眼底雖有青黑,卻透着股說不出的堅定。
妝匣打開着,裡面放着一封未寫完的信,墨迹未幹處寫着:“見字如面,吾夫安否?……”
窗外,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落在劍穗的玉佩上。
“吾妻”二字在晨光中清晰可見,如同刻在心上的誓言,曆經風雨,永不褪色。
姜雲禾摸着小腹,輕聲說:“孩子,你的父親是這世上最頂天立地的英雄,他一定會回來,帶我們去看桃花盛開。”
而此刻,千裡之外的漠北戰場上,敖景安正握着劍穗上的玉佩。劍刃上還沾着敵人的血,卻無損玉佩的溫潤。他望着南方的天空,想起她耳尖的绯紅,想起她塞玉佩時的慌張,突然輕笑出聲。
“念禾,”他輕聲念着心裡的名字,将玉佩貼在唇邊,“等父親平定戰亂,便帶你回家,去看你母親種的茉莉花。”
風卷着黃沙掠過戰場,他的玄色大氅獵獵作響,劍穗上的玉佩卻始終安穩地垂在那裡,如同他心中的信念,堅定不移。
長安城内,姜雲禾望着鏡中的自己,終于将那封未寫完的信折好,塞進妝匣最深處。
她知道,有些話不必說出口,有些情早已刻進骨血。
就像那枚玉佩,無論相隔多遠,都系着兩顆相依的心。
而她,隻需靜待良人歸,共赴桃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