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人在這自顧自論要不要除屍,也得問問人家願不願意。
守屍人拿出哨子,放在口邊,一陣音哨穿出,幾欲刺破耳膜,幾人不約而同捂住耳朵。
那些剛埋下的屍體紛紛破土起身,月光映出一張張灰死面孔,屍吼陣陣,此起彼伏。
能馭屍,自然能召屍。
若非時候不對,陸庚真想揍人,真是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草包。
那青年上前一步,道:“我不想傷人,她留下,其他人都可以走。”
陸庚道:“兄台,這事你還是再細想想。如果不帶她走,明日,仙盟就會派更多修士前來,這裡的人,一樣活不了。”
青年低聲道:“我不管你們修的是哪家仙、走的是哪條道,這裡的事不需要玄門中人插手,你們,更不配管。如果想着魚死網破,左右都是死,别怪我拿你們陪葬。”
屍群已經逼近,卻并無害人之意,似乎隻想将他們逼走。
陸庚頭皮略微發麻,往褚賦塵身前擋了擋,腦中飛快思考對策,低聲道:“我帶不了人,去先拖延時間,你帶上秋姑娘還有那仨夯貨,能跑多遠跑多遠。”
褚賦塵眼眸微眯:“你在開玩笑?”
陸庚指了指肩膀:“我很認真的,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腿,大不了我也跑嘛,就這幾頭活屍,我一個人可以溜五十頭。”
褚賦塵道:“少說瘋話。”
哨音愈發嘹亮,大有不死不休之态。
屍群開始騷動,為首的村長朝他們伸出指爪,嘶吼着撲來,陸庚飛出一腳,卻被褚賦塵拽住後衣領,頓時一個趔趄。還未來得及抱怨,少女的身體交到他手上,那人與他擦身而過,沒入屍群之中。
陸庚指尖觸到一抹衣角。
那人被熒綠的屍粉染亮,在黯淡的光線下,勾勒出他挺拔修長的身型。
黑衣随着他的動作無風自舞,在如潮水般湧來的屍群中來回穿梭,分明是及其惡心又恐怖的場景,幾廂襯托下,倒顯得這張臉格外出塵,出塵到詭異。
邪門。
陸庚回過些神。
這人從外到内分明都是正人君子,端正清冷,如同冷月映在劍鋒時投在地上的陰影,可混迹在屍群中,眼睛黑得讓人發怵,皮膚卻白得跟鬼似的。
這個想法剛冒出,感官便在瞬間回溯,劇痛刹那間傳遍四肢百骸,疼得隻抽涼氣,半個身子都因噬骨疼痛動彈不得。
懸着的心卻放下。
他就說,這個時候覺得褚賦塵好看,絕對是屍毒進了腦子。
片刻喘息來之不易,陸庚沖進枯杆地裡,那三人方才還在喊打喊殺,這會兒又做起了縮頭烏龜。陸庚追上時,一腳踢在在那為首的正心宗弟子的臀上,踩上他的肩膀,居高臨下恐吓道:“帶着她,給我滾回正心宗,不準再動歪心思,否則老子揍死你們,别以為我不敢,你們大師兄是老子親哥,真打起來,你猜他幫你們還是幫我?”
那幾個弟子早吓得六神無主,連連點頭。陸庚滿意地松開腳,讓其中一人背好秋華,目送三人禦劍離開。
至于還有一人。
陸庚有良心,雖不多,但多少有點。
就算褚賦塵武功再高,把他一人丢在這裡,未免太不仗義。
褚賦塵似是沒想到他會回來,眉頭緊蹙,衣擺翻卷,鎮魂符破空而出,将五具活屍拍在地上,符紙燃起幽藍火焰,映得他眉眼愈豔。
趁着片刻喘息空蕩,他轉身扶住陸庚:“你如何?”
陸庚此時意識已經有些迷迷糊糊,腦袋不受控制地往褚賦塵肩上一靠。
瞅着褚賦塵這身黑色衣服,心裡想着,反正也是黑色,髒了也看不出來,幹脆把手上沾滿黑血的手往他袖口擦去。
誰知剛一動,肩頭的傷處便被牽扯,全身瞬間疼得好似要散架一般。
他悶哼一聲,緩了緩神才說道:“别那麼看我,我惜命,不是回來找死,”他指了指青年手中的哨子,“我有個想法,雖說搶過來咱也不會用,但至少能跟他談談。褚兄,穿過屍群從他手裡把哨子搶過來,你有幾成把握?”
褚賦塵朝那處望一眼:“不到三成。”
陸庚愕然:“為何?以你的修為,我還以為至少有九成呢。”
“殺死不難,倘若不殺,會被纏住,且若無人掌控,屍群會依本性暴走。”
“也是,那不如,我幫你加七成,”陸庚懶懶道,“若我能暫時壓住屍群,你有十分把握嗎?”
褚賦塵悶悶地“嗯”了一聲:“你如何能壓制?"他突然低喝一聲,反手将陸庚拽到自己身後,靈力逼退幾隻活屍,動作敏捷而果斷。
陸庚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經已泛起青黑,屍毒如毒蛇順經脈遊走。
意識介乎于清醒與混沌間,但腦子卻格外清醒。
這件事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這一村雖是屍,卻都有生前的意識,還能獨自思考,白日時甚至與活人無分别,能做到這個地步,背後定有人操縱。
居然會将厲鬼誤判為“邪”,正心宗真的會出這種差錯嗎?
再加上前幾天遭受的意外,他就是不想多想,也不得不多想。
這些事,到底是巧合,還是沖着他而來?
陸庚極有自知之明,就憑他的天資實力,斷沒人有這個閑工夫,廢這麼大的精力對付他。對他下手,目的隻能是他哥。
他不會成為哥哥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