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攜教會親臨東山，見東山坍塌一半，高崖擎天，河流改道，最驚奇的是坍塌的岩體之中，竟然顯出一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紅色寶石。紅如鴿血，色澤純正，經切割後，在日光火光之下閃出金紅光芒，在月色之下也映出銀光，璀璨如星熠熠生輝。

“這裡離邪神教堂也有一段距離了，為何此處開采的寶石會和邪神沾上關系？”沒頭沒尾的叙述讓埃列有些摸不到頭腦，這個故事在他聽來漏洞百出，但是卡沙的言辭懇切真誠，應當是屬實的。但是……他的疑惑實在太多了，于是隻随便撿了一個問。

“你發現了？

“太明顯了。”他的手指扣緊了口袋裡的那枚邪神像。

拉穆特挑了挑眉頭，眼光輕佻地瞟了埃列一眼。

但當時并沒有人察覺此事。自發現了這條寶石脈礦後，教會欣喜若狂，如獲至寶，将其視為寶地，令東領地駐村近衛領山屾村新民開采，運送至西領地打磨，雕刻，運至聖都。

“那這些屍體，都是死于勞役嗎？”

“不完全，随着礦脈的開采，漸漸地出現了詭事。”

在開采過程之中，勞工們都宣稱，聽到那些紅色的寶石與他們說話，有時候是竊竊私語，有時候是沒有意義的尖叫，甚至絕望的嚎叫聲，持續不絕，每每鑿擊岩壁，尤其是取那血紅色的寶石時，都會有凄厲的哭聲響起來。最初教會并未予以重視，隻當是勞役繁重，勞工出了幻覺，于是減輕了不少負重。

卻不料，此法并未起效，那種幻聽如同疾病一般在勞工之中蔓延。到後來，最先出現幻聽的人開始出現了幻視，有人看到紅寶石的礦脈流出了血來，有人看到自己被月亮割下了腦袋，更多的人說……

“什麼？”

他們說…他們看到了披着黑色皮毛的盤羊骨骼，而且頭頂上隻有一隻盤曲的角。

“……”

“那後來這群人怎麼樣了？”拉穆特的表情難得地認真，好像聽得入了迷，“除了幻聽與幻視，還有什麼症狀麼？”

最奇怪的就是這裡，自從看到幻象之後，勞工們的身體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病痛，即使求助于神，治好之後也總留着病根，身體越來越虛弱，越來越消瘦，到最後握住他們的手腕，他們的骨頭便會刺破蒼白的皮膚的程度。

後來壯勞力幾乎都得了那種怪病，壯勞力沒了就是老人，老人也沒了就隻剩下孩童……

埃列掃視着周圍石壁之中黑色的團塊，暗暗點了點頭，神子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想。他的思緒漂浮起來，想到剛進入礦脈之時，那些幹屍的狀态，姿态與神情，忽然，一個可怖的想法擊中了他，神經節迅速炸開，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怎麼了這是？”他聽到拉穆特的嘲笑，“聽得挺入戲啊，害怕自己被抓壯丁？”

埃列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所以通道裡的那些幹屍，并不是在逃生，而是在‘朝聖’，對麼？”

卡沙也愣住了，就好像是自己十分鐘後才要說出的話，在這刻忽然被人點了出來，他僵硬地點了點頭，逐漸緩了過來。

那是大概六十年前的事，壯丁死的死，病的病，眼瞧着開采計劃就要夭折，某一個晚上，所有出現過幻覺的人，生病的人，病愈的人，都從村中消失了。

那些人說，他們感覺身體很溫暖，像是沉在水裡，他們要去礦坑裡取一件東西，讓追進山裡的回去。

後半夜，雷雨聲自天穹響起，喧鬧了半夜，卻沒有一滴水掉下來，村民醒來的時候，東山的山體竟變得全然不同，像是被割裂成無數巨石又重新自天上落下壘成高崖，原有的礦坑都消失了，進山的村民也不見了。

“從這時候起，這個礦開始和查奧斯扯上關系了？”

嗯，不過紅寶石變成象征物還要再晚一點。此事之後，教會仍不想放棄這珍寶，于是又派來新的衛兵與民衆，重新開鑿礦洞，但是自此之後，山體的重組開始變得頻繁，不定期，有時半月，有時兩日内重組了三次，礦坑還未鑿好就又被掩埋，漸漸的，連教會都放棄了，因此大概三十年前開始，這種紅寶石就再沒有出産，因此也變得越發昂貴，邪神的信衆對此趨之若鹜。

如果說，還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是，其實直到二十年前，山屾村的村民還在偷偷地開采這種寶石，最後一次開采的坑道被堵塞的隻剩下一個僅供嬰孩出入的縫隙，于是，村民便訓練嬰孩開鑿這些寶石，再偷拿出去，直到……

“我去。”拉穆特驚呼了一聲，手中的火把快燃盡了，火光昏暗，但是足夠讓他看清眼前這個噩夢一樣的景象。

卡在石壁之中的童屍和三個黑洞洞的洞穴再一次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那孩童自石壁的陰影之中伸出手，大張的五指似要索他們的性命。

卡沙也驚呼了一聲，拔出聖劍，掂在了手裡。隻有埃列不急不忙地舉着火把，靠近了孩童，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後，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小孩和剛才不一樣了？”

“你說什麼呢？咱們可一直走的是直線，”拉穆特捂着眼睛不敢看，“難道這小孩一直在跟着我們？”

埃列挑着一邊眉頭：“有什麼不對？這裡就是原處。”

說完，他指了指頭頂：“你們看。”

果然，運動鞋的鞋印正在三人的頭頂，考慮到南領地的人還沒有研究出運動鞋，如果不是幻象的話，那麼他們确實回到了原地。

一邊的卡沙又祈禱起來，說着什麼，貪婪啊，罪孽之類的話。

回過神來，拉穆特也察覺到，原本頭朝上的孩童，現在頭卻朝着下，原本微微朝天的胳膊現在正好沖着三人，才将他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說：“這個小孩倒立起來了？”

“我明白了，為什麼我們會進入這座山，并且時至今日還在兜着圈子。”埃列自口袋裡拎出那個盤羊雕像，轉了一圈，扣在手裡，“有人在拿我們取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