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五點的日頭不烈,暖烘烘地照在人上,身子暖融融的。
老闆給饅頭搬了條小木凳,兩人一齊坐在店門口曬太陽,饅頭的短發根本不用吹風機,太陽一曬不一會兒就幹了。他仰望太陽,瞧了一眼眼前一黑,下意識閉上眼睛感覺面前有許多五彩斑斓的小人在跳舞。
“别直視太陽,會傷眼睛的。”
老闆搬了一簸箕的小蔥,慢悠悠地剝蔥,挑揀着上面的爛黃葉剝着蔥白外邊的蔥衣。
饅頭眼睛滴溜溜瞧着,白生生的手從簸箕中挑了一把蔥,然後學着開始剝,他腦子雖有點笨,手卻巧,說是一句青蔥白玉也不為過。
一把挑揀幹淨的小蔥舉到老闆面前,饅頭挺起胸脯等待誇獎。
“做的不錯。”老闆笑道,“你看你剝的比我還幹淨,待會兒不用洗就直接能下鍋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饅頭興緻高漲,索性搬了小凳子與老闆并排挨着,手上動作不停,兩人也不比快,慢慢消磨着時間。
“饅頭啊,你還記得你住在哪裡嗎?”
“唔……我記得好像是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周圍熱熱悶悶的,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饅頭在,地上和天上都是木頭。”
老闆:……
不是,這到底是個什麼地兒啊?很黑的話難道饅頭家人從不放饅頭出去,隻把他關家裡嗎?如果說怕他走丢也好說,可怎麼連個燈也不給他開啊。還有熱熱悶悶的?難道在大夏天空調電扇也不他用?
有很多和他一樣的饅頭……也許是有很多和他一樣的人吧。那地上和天上都是木頭又是什麼?難不成他們家鋪的地闆和天花闆都是木頭?
木頭房子……這附近哪戶人家是住的木屋?
老闆深深疑惑了,他決心要幫饅頭找到原本的家,可從對方描述中怎麼有虐待的嫌疑?
或許應該重新思考下是否要幫助饅頭回家。
饅頭倒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或許讓他感受不到世間的惡意,不怎麼聰明對他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吧。
他鼓起勇氣悄悄看了老闆幾眼、又幾眼、再幾眼,這副偷偷的模樣即便想不注意到他都難,但老闆還是不動聲色的,他倒想看看饅頭憋着何事?
“我想既然這段時間要住你家裡,也不能白吃白喝的,我想幹點活可以嗎?”
“可以,其實你不用内疚,我是很樂意的。”
“不、我要靠自己雙手留下來!”饅頭振臂一呼。
“行啊,”老闆樂見其成,正好一簸箕小蔥剝好了,一陣“噗噗噗”的電瓶聲傳來,一個開着電動小三輪的老爺爺來到店門口,後備箱裡是一車水靈靈的青菜茄子包菜……還用塑料袋裝着幾大塊肉。
老爺爺踩着黑膠鞋,身穿藍白條紋的粗布衫,臉色黧黑,尤其一雙侍弄菜苗的手布滿勞動人民的老繭,别人都叫他老蔡。
他家裡種着好幾塊地,賣的菜也水靈,從菜地到老闆的早餐店正好經過一個養豬場,這裡面的都是現殺的新鮮豬肉,老闆就拜托老蔡如果看到殺豬場有新鮮豬肉就拉來行,他也好第二天不用早起再去菜場挑。
老蔡時不時往他店裡送些新鮮的菜和豬肉,收了錢自然幹活賣力,老人家種了一輩子菜,為人老實辦的事也從不含糊,兩人已維持了長久的生意關系。
付好錢後老闆将東西運回後廚,他在腰間重新系好圍裙,轉頭說:“饅頭,把這個端給老蔡。”
是一海碗的粥和幾個包子,饅頭應下後端到在店門口歇腳喝口水的老蔡面前。
老蔡連連擺手說不要,模樣誠惶誠恐的。
老闆從後廚那探出一個腦袋,“老蔡,這是我早上賣剩下的,反正沒人要也要倒了,你就吃了吧。”
“嗯嗯。”饅頭點頭應和,将碗和碟子朝對方那推了推,“這很好吃的,浪費就可惜了。”
“你這娃娃。”老蔡推不過,拿起筷子。
饅頭呲溜一下鑽後廚去找老闆了,見人正大刀闊斧地分肉,豬後腿色澤鮮亮,他好奇地按壓,有一個淺淺的小凹,指尖一觸軟軟的,還有點粘手。
“站遠點哈,别被油水蹦到身上。”
老闆動作麻利,已分出肥肉洗幹淨後開始煉油。
黑乎乎的大鐵鍋燒得熱熱的,肥油滋啦滋啦炸着,紅火熱堂堂地映着老闆的臉。
饅頭距離竈台半步距離,不想離太遠,那副藏老闆身後躲躲閃閃的模樣逗笑了人,手中被随手塞了個透明的玻璃鍋蓋,“你想看就看吧,用這個擋擋。”
油花有幾滴濺在老闆身上,他渾然不在意,饅頭看着頭皮發麻,差點以為這絲毫不痛呢。
待手上被不慎迸濺了一兩點,本細皮嫩肉的肌膚立馬有一小片泛紅,看着可疼。
老闆心也細,立馬把火關小了,從一旁凝固的豬油罐裡挖一點塗在泛紅的肌膚上,一邊抹一邊吹,嘴裡還哄着:“不疼啊,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