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分明離開在即,我眼下卻似乎悲觀得很。
總覺得這一副經脈俱斷的身體,若是出了秘境,便再沒借口逃避。
但申時衍總說他連這些都能治。
其實非是我不信他。
想來隻是我對自己沒那麼多的信心。
更何況,我自認與他的生活并無太多交集。
平白受他這麼多恩惠,實在寝食難安。
閉了眼,滿腦子便“哐哐”向外冒這諸如“賣身還債”、“肉償”一類的想法。
可真是糟糕至極。
雖說申時衍瞧着哪哪都好,可我與他終究不熟,也并不可能因這一場救命之恩就感動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許。
感情這事,與我而言,須得細水長流才是。
若他願意等……可他又憑什麼願意呢?
我隻一換位思考,便覺得頭疼。
尋個心上人尋了二十年功夫,好容易尋到了,卻才發覺人家根本不記得自己。
若換作我是他,這破脾氣隻怕一早讓我扭頭就走了。
哪還有心思再繼續等下去?
我可真是不知足。
起起落落的情緒攪得我略微有些失态了。
磨蹭半天才到先前埋劍的位置。
瞧着那地上已然歪斜躺倒的木牌枝幹,我怔怔片刻,才恍惚回神。
原來那積雪都已化盡了。
而原先的積雪之下,就在我掩埋本命劍的位置,正冒着從青翠野蘭花。
我蹲下身,采了幾朵,又撿幾根草,三兩下編出一大一小兩個花環。
一個套在小傀儡頭上,一個環在小臂,晃蕩幾圈。
小傀儡似乎高興得緊,一雙眼明媚閃着。
一手抓着小花環,一手向前張握着,想抓我發梢。
我伸出指頭,對着它掌心抵了抵。
見它心滿意足坐好了把玩起花環,才将視線重新放回本命劍上。
從前我以為已經掩在厚厚積雪之下的本命劍,其實不過才插進土裡小半截。
如今積雪一化,便倒像是直直插在那處,宣戰似的。
冷雪剛洗過一回的劍身仍然沾着些寒涼水氣。
我走上前,久違地握住那劍柄。
觸體生寒。
卻是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大約察覺到我接下來的動作,肩上那小傀儡“哇呀”一聲,哼哧哼哧給我鼓勁。
就同先前埋劍一般,拔劍也無需靈力。
我稍稍傾腰,借力一仰,便将那本命劍拔了出來,握在手中。
天雲劍起,沉響有力。
沒了靈力傍身,純靠自身力氣端着這劍,對眼下的我來說,并不算是一件易事。
但我仍舊固執握着我那許久未現的本命劍,揣着其他幾樣物件,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隔着極遠,我卻一眼便望見正瞧着這處的申時衍。
我并沒瞧見他轉身的動作。
故而,就我猜想,定是在我走出來前,他便已經緊盯着這一方位等我了。
有人記挂的感覺着實不錯。
我抖了抖劍身上的雪水,去去寒氣,才伸手将手捧花環歪着腦袋的小傀儡接到掌中。
雖然着實好玩,可也該将它還給申時衍了。
我回望申時衍,這般想着,向他走去。
不自覺地,連腳步都輕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