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珩驚疑不定地看着池熙恒。
“小侯爺……?”
“三皇子。”池熙恒唇角帶笑,神态自若得仿佛這裡不是剛剛結束的大型殺人現場,而是一場令人心曠神怡的湖邊漫步。
“二位怎麼都在這裡?”梁珩還是有些狐疑。
池熙恒聳了聳肩:“比賽獵狐,一路追到這裡的。”
他話音剛落,便見遠處那隻白狐尾巴悠閑地掃着樹梢的葉片,看戲似的打量着這幾個人。
“這狐狸倒是命長。”阿侖達不鹹不淡地吐槽了一句,顯然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追狐狸了。
“那你們這是,勝負未分?”梁珩信了三分。
“是……”池熙恒剛開口便被截斷。
“他赢了。”阿侖達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轉向池熙恒,笑容十分爽朗,“你幫了我,我不會不認賬。”
剛剛那一隻帶有劇毒的箭,他能躲開,但極其危險,因為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引得對方群起而攻之。是池熙恒帶來的人鎮住了場子,導緻對面心存顧忌。
他是以身犯險沒錯,但若對方是心黑之人,今天還真有點麻煩。況且池熙恒此人确實也對他胃口,就算以後是敵非友,也不耽誤此刻相交。
池熙恒揚眉:“既然如此,三王子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
總算是解決了一樁事。
他們現在才有閑心觀察這些地上的黑衣人屍體。
這些人穿着統一制式的粗麻混棉,扯掉面巾後露出脖頸處的刺青,耳後還有針刺的星點,看上去森寒又詭異。
“喲,這是什麼?”阿侖達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開口。
“難道是他們組織的印記?”池熙恒猜測。
梁珩拿起一根樹枝挑開他們的褲腳,發現這些死士小腿上還有綁腿的痕迹。
“看上去是長途奔襲的痕迹。”他陰鸷的眉眼中劃過一抹深思。
阿侖達則是拐到一邊拔出地面上那支毒箭。
箭身裹挾着一縷不易察覺的暗綠色霧氣,似乎是那黑色毒汁蒸發出來的,尾部還有倒鈎的制式;陽光在箭镞上反射出冷光,轉瞬即逝。
沒見過的箭。
“反正不是我們南部的人。”阿侖達語出驚人,“你還是好好探探你那些皇兄皇弟吧。”
他倒是真敢說。
梁珩瞥了他一眼,沒搭話。但沉默某種時候顯然表明着認同。
這話池熙恒可不想接。
梁珩卻突然擡眼望向他:“小侯爺可願為我作證?”
前番他才命人在朝堂上對工部谏言,太子這麼快便忍不住要對他下手了嗎?這是警告,還是索命?
池熙恒沒有言語,他在想五皇子梁洛是否知情。
“我不為指證,隻講述事實。”梁珩此刻有一種詭異的冷靜,他擡眼的時候眸光迸發出灼人的熱度。
“我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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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它個水落石出!”
堂堂皇子,居然在皇家狩獵場、帝王的眼皮子底下被死士圍攻?若非南蠻王子他們因為獵狐恰巧路過,珩兒豈不是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
梁帝勃然大怒。
他平素溫和的雙目此刻寒光淩冽,如刀般刮過面前每一個人的臉,仿佛能剜出人心最深處的秘密。
地上跪伏着的太監宮女顫顫巍巍,連呼吸都屏住,生怕被帝王的怒火波及。
梁珩衣袍染血,原本陰鸷的面容也變得蒼白無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過去。但他卻依然強撐着保持清醒,眼神充滿痛苦與堅信,虛弱道:“父皇,兒臣無礙……”
禦醫戰戰兢兢地為他看診,手中的藥箱都有些拿不穩:“三皇子,胫骨斜斷,需立刻正骨……”
梁珩小腿處有一塊不自然的凸起,禦醫觸碰到的時候他悶哼一聲,指節攥得發白,顯然痛極。
“傷筋動骨一百天,殿下這些時日不能出行了。”
然而三皇子剛剛把太子那邊工部的人撸下來,打算自己親自帶人去完成這個項目。
三皇子派的官員痛心疾首,聲淚俱下:“求陛下……徹查!!!”
“到底怎麼回事?”鄭元濟他們這會兒也回來了,之前聽說池熙恒居然還是去了湖邊就一直提心吊膽。
梁同玉已經打算直接去喚禁衛軍了,卻又被叢林中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制止。那人出示了定遠侯家的身份牌和池熙恒留下的信物,好懸才把他們勸住。
“出了點意外。”池熙恒稍稍解釋了一下整件事,随即又看向梁同玉,“放心吧,我赢了。”
你不用再擔心什麼和親聯姻了。
“……”
像風掠過平靜的湖面,梁同玉的心中泛起漣漪,她終于第一次沒忍住控制情緒,眼中淚光閃爍:“但是我們很擔心你!”
“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還要去湖邊?如果你因我而受傷……我甯願不要。”
從得知池熙恒為了獵鹿去湖邊的那一刹起,她的内心就無可避免地産生了恐懼與茫然。
他會受傷嗎?湖邊到底有什麼?
……這件因我而起的事,最終到底會發展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