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城下一陣騷亂。又換了個聲音說道:“原來今日是少君守城,這些南郡的兄弟不認得少君,也不懂規矩,小人在這裡給少君賠個不是。”
說話的聲音停了停,之後又道:“不過還是煩請少君将門打開,莫等到老令尹的車駕到了城前,再來開門。這烈日炎炎的,讓主君久等,總是不好的。”
文鎮冷笑道:“我現下不能開門,這些人如此不懂規矩,一開門怕是會搶在家主前頭蜂擁而入。我等為文氏守城,沒有主君未到,就放一堆豚狗之輩先入城的道理。你們若不想耽誤主君入城,就快些讓出道來,别堵在城前才是。”
城下又一陣人馬聲沸,但終究沒人再出頭叫喊。
許久,聽得有車轅的吱呀聲愈來愈近,聽那聲響,該是一輛大車。
于是下面又喊起來:“家主與明伯都到了,還不快快開門迎主君入城!”
文鎮向下喊:“我等如何知道主君就在車裡?”
“哎喲,少君就别再耽擱了,且快開門讓主君入城吧!”這次喊話的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倒是真真切切透着焦急。
“從伯!”文鎮喚了一聲,轉過頭,用餘光飛快地瞥了端木舒一眼,端木舒的手不禁一緊,隻聽文鎮對身邊的兵卒下令道:“開門!”
門栓被抽出,門軸開始在門臼中轉動,而後風從門洞中穿過,車軸又骨碌碌地滾動起來。
所有這些聲音緩慢地,接連地在腳下清晰地響過,端木舒隻覺得後背又滲出一層汗來。
她站起來,貓着腰從城樓向着城内一側的門鑽出去,矮着身子湊在女牆邊,小心地朝下看,正看到一輛雕花飾金的四乘大車從城樓的陰影中慢慢露出身形來。還有一個身型魁梧穿着黑甲的武士騎馬跟在車旁,有人舉着“文”字大旗跟在馬後。
雜亂的人馬腳步聲從城樓下穿過,已有不少人随後進了城來。
端木舒屏息聆聽,耐心地等待那大車緩緩行過數個路口,猛地站起身來,大喊一聲:“江彥!”
這一聲喊,引得所有進城的人馬都停下腳步,轉頭向城上看來。
就在這一瞬的停滞,大道兩旁的巷中忽然響起一陣響亮的爆竹之聲,而後是擂鼓般的馬蹄。
數十輛骈車如開閘的洪水般從道路兩旁的巷道中争先恐後奔出,急速沖上大道。
道上的人馬被撞了個措手不及,一時撞擊聲和嚎叫聲響作一片,那股骈車的大潮在大道上彙成一股,向城門沖擊而來。
城外正準備入城的人馬被一輛接一輛發瘋般疾馳而出的骈車沖散了陣型,四散逃開城門。
就在這人仰馬翻的亂象之間,門軸轉動之聲再次響起,隻聽“轟”地一聲,大門閉緊,門栓落下。
端木舒長舒一口氣,貼着女牆滑坐下。
城外隐約傳來心神回轉後惱怒的吼叫,而後城内一片激烈的喊殺之聲騰起。
文鎮已經往城頭下飛奔而去,端木舒也想重新站起來看看,卻發現自己的腿腳竟然有些脫力。
不過放進城的人數不足為慮,文鎮和江彥自然可以應付,她隻需在這裡等着就好。
城下聲音漸漸平息,江彥上了城樓來,行個禮道:“姝君。”
端木舒扶牆站起,問:“如何?老令尹還好嗎?文耀呢?”
“老令尹昏睡不醒,依那老仆說,是用藥所緻,應該還沒有大礙,由文鎮去安排照護了。”江彥頓了一下:“但文都督并未入城,他找了個兵卒假扮,自己應當還躲在後軍之中。”
沒想到文耀竟然如此警覺,端木舒點頭歎氣:“沒抓住就沒抓住吧,能守住予中城,也就夠了。”
話語間,城牆傳來撞擊聲,兩人忙到雉堞邊去,見城下文耀的部屬正用沖出城門的骈車殘骸開始沖撞城門。
江彥大喊:“弓箭!”
早已埋伏在城頭上的弓箭手立刻補滿垛口,向下一陣箭雨,頓時傳來一陣穿刺和哀嚎之聲。
城下傳來叫罵:“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向明伯放箭!”
撞門聲又起,江彥一揮手:“再放!”
又是一陣箭雨,城下兵卒撤開十數丈,空出城前一片狼藉。
端木舒對江彥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們送出去那些骈車,他們或可利用,千萬不要松懈。”
江彥方點頭,忽聽城下軍陣中響起一陣角哨。
兩人又望出去,隻見兵卒收攏起來,漸漸離城退去了。
文耀竟然這麼幹脆果斷地就放棄了予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