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眼神一定,“當真?”
“君上想看麼?”
魔君道:“你說有,那就有罷。”
“既有桃樹,魔尊又如何能久居?無論如何,他體内都還流着老魔尊的血,雖然聽上去不甚讨喜,但他終究也算一半天狐。”
魔君冷笑,“也就你能在本君這兒提起這事。”
“所以,屬下才能判定,他不是魔尊。至于真正身份,當是個有點修為的,”他停了停,“修士。”
“為何遲疑?”
“那段日子屬下身上仍有傷,法力不穩,于是感覺到的氣息也不算太穩定,有時會覺得像是妖魔。”
魔君道:“如今雲離到手,那人是藤蒼又如何?說白了,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左護法不言。
魔君松手,“熄燭。”
左護法站在原地拂袖,除床尾那盞燈外,殿内燭光盡滅。
“你的身子好全了?”魔君忽然道。
左護法答:“蒙君上照拂,好全了。”
“今晚别回去了,明日從本君這兒走。”
“是。”
“上來。”
左護法又回應一聲,解下外袍上床,上床那一刻,幔帳落下,映出兩個相交的剪影。
*
梨丘老母生辰宴當天,福娃回來了。
他樂不可支地拉着雲離和藤蒼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說到興頭,唾沫星子亂飛,雲離邊擦邊聽,把茶倒上,以備不時之需。
“聽上去還挺有意思。”趁福娃喝水的工夫,雲離評價。
“對啊。”福娃嘴裡的茶淌下兩滴,被雲離瞪過,老老實實咽下再說話。
又嘚啵好半晌,藤蒼冷不丁問道:“你不累嗎?”
福娃啊了一聲,不解他為什麼這麼問,但聽他這麼一問,忽然又感覺有點疲憊。
雖說小孩子的體力好似用不完,但又是爬山又是走長路,體力再好的孩子都難以招架,小魚和小花回家倒頭就睡。
雲離觀察着福娃的臉色,說道:“吃完這塊紅豆餅就去歇會兒罷,去外頭玩也怪累人的。”
福娃點點頭,把餅和茶都吃了,離開前突地轉過來問他們這兩天有沒有發生有趣的事。
雲離下意識就要回答有,但轉念尋思去魔界的事不好胡亂分享,萬一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就不好。
索性搖了搖頭,說一切照常。
“啊?那好沒意思的,還是覺得我在家的時候有趣罷?”
雲離笑了笑,牽他回房,見藤蒼也起身,問他要去哪裡。
“回房休息會兒,反正沒什麼事。”
“那你來我們房間玩嘛,多個人給我說故事也可以。”
藤蒼道:“改天罷。”
說完,他側過雲離和福娃,往房間走去。
福娃道:“林見哥哥是不是不開心啊?因為我前兩天不在家嗎?”
“他昨晚沒睡好。”
“我沒睡好的時候也會不開心。好吧,原諒他了。”
福娃恢複原先那樂呵呵的樣子,跟雲離回房。
小村莊這日又是個晴天,午後陽光明媚,教人昏昏欲睡,沒過去多久,村裡村外又是一派平和。
至于魔界,喧鬧非常。
鼓笛笙箫四起,歌舞不停,受邀的魔族自五湖四海而來,寒暄的寒暄,比劃的比劃。
遙遙一望,沒一個人臉。
忽聽樂曲更改,天邊亦開始籠罩起濃厚黑霧。
黑霧之中,一個身影降落,落在高處。衆賓客見了,忙齊聲稱魔君大人。
魔君朗笑,“感謝各位撥冗前來,壽星稍後便到。”
話音落下沒多久,黑霧又起,這回落下的身影翩翩,瞧着端莊又美豔。
鶴發童顔的女人俯視着繁華的宴席,心中不免得意,又掃過一圈,問道:“桑蘿怎麼不在?”
魔君把昨天的話說了,梨丘老母霎時有些焦急。
“等宴席結束,跟老身去瞧瞧。你這做叔叔的也是,成天就知道帶着你的情兒到處顯擺,連自己親侄子生病都不知道。”
魔君面色不改,回道:“謹遵母親的話。”
“魔尊呢?他怎麼也不在?”
“在閉關。”
聽到兒子的回答,梨丘老母用力哼了一聲,不屑道:“那雜種死了,老身知道,你不必隐瞞。”
她忽然又笑開來,“今日是雙喜臨門。”
“是。”
命令一下,酒菜陸續上桌。赴宴的多是天狐一族或較親近的旁支,壓根兒抵擋不住甜果酒的香味。
更有甚者,在酒剛上桌時就已喝掉半壇。
梨丘老母滿意地看着他們的舉動,拿過手邊琉璃杯也飲進一口,感歎道:“今年這酒香氣襲人,果味濃郁,堪稱佳品。”
“這是孩兒遣人尋了最好的漿果為母親釀制而成。”
梨丘老母含笑,“你有心了。”
倏忽,她悶哼一聲,摔了手裡的碗,魔君和左護法趕忙望來。
隻見她原本白皙柔嫩的臉眨眼間變得幹癟,猶如曬幹的橘子皮,她的手也迅速萎縮,形似枯枝。
“君上,這……君上?!”
隻見魔君嘔出一大口血,風韻猶存的俊臉上霎時長滿白色的毛。
再看底下的賓客,同樣有幾隻化為原形,倒地不起。
一時間,宴席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