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地,他眼皮跳了一下,揚手将那群低級魔族變走,不過兩息,就見前方不遠處的樹下停着個人影。
對方大半張身子被樹影遮擋,隻隐約可見一點衣飾紋路,但那紋路映在光下,些微反光模糊。
饒是如此,鹿兮還是探明對方身份,他牽出假到離譜的笑容。
“許久不見,宋隊長别來無恙。”
對面很快也傳來客氣的回答。
“鹿将軍,别來無恙。”
有點膈應。鹿兮心道。
很快的,他再次擺出剛才的假笑,“不過是一群家禽逃出了籠子,犯不着驚動堂堂的宋大隊長罷?”
“你們想做什麼?”
鹿兮輕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什麼人?”
“為什麼出手相助?”
“還是那句話,為什麼……”
刹那,幾根手指鉗住他的下颌,令他發不出更多的聲音,被迫注視眼前人。
宋君遷一句話不說,隻是保持着當前動作,停在原地,直直地與他對視。
良久,他毫無征兆地解除禁制,後退幾步,隔出一拳距離。緊接着,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鹿兮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很快又厭煩地别開頭。
“這是我們魔族的事,無需你們仙門中人插手。當然,如果你們想趁機做手腳的話,我們也不會手軟。”
他飛出一片綠葉,宋君遷下意識側了下頭躲開,葉子紮上身後的樹枝。
一時間無數淡綠色樹靈從其中湧出,形成一股旋風,宋君遷即刻啟動陣法防禦。
旋風很快停止,宋君遷收法一看,鹿兮和那群樹靈已然沒了蹤影,唯餘一小簇微風拂過,撥動幾片碎葉,發出極小的響動。
宋君遷在原地停留好一會兒,才匿影回到來處,與雲離等人道出結果。
衆人交談之時,鹿兮的身影現于裡魔界主殿前。
在外守着的狐臉内侍長迎上前,低聲道:“尊上今日心情欠佳,将軍切記謹言慎行。”
“明白了,多謝叔,替我通報罷。”
内侍長難得見鹿兮這樣穩重回應,不免吃驚,但他很快遵從本職工作,進殿禀報。不多時,他回來,請鹿兮入内。
藤蒼仍舊待在正中央的高座上,半倚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等鹿兮行過禮,他才緩緩回神,看向站在下方的少年。
“事辦完了?”
鹿兮道:“已悉數捉回。”
“有人阻礙?”
“不曾。”
“那你臉上的指痕又從何而來?總不會是閑來無事自己掐自己玩罷?”
鹿兮道:“尊上,在押解他們回魔界時,我從此次的行動主将那兒聽到了一個消息。”
“說。”
“他們還是為混元鼎而來,但不知為何再也嗅不到繼承者的氣息。蕪華夫人提過,天地間無論生死之物,都會擁有屬于自己的氣息,隻要雲離還活着,就不可能了無氣息。”
藤蒼身子一定,“再說一遍。”
“哪句?”
“繼承者的名字是什麼?再說一遍。”
“雲離。白雲的雲,離别的離。尊上?你怎麼了?”
藤蒼施法止住渾身上下突如其來的疼痛,心裡反複默念這個名字。
“尊上?你還好嗎?”
藤蒼陷入沉思,好一會兒後回道:“我記得你提過,他曾來過魔界,既然來過,相貌與氣息當是有留存。”
“魔君的爪牙尚有幾名仍存臨海域,我從他們那兒得到了線索。隻是與他們一樣,我也嗅不到他的氣息,沒有氣息,我就沒法探夢,沒法探夢,照樣查不到他當前所在。”
“當真?”
鹿兮道:“我何時在正事上馬虎過?而且這可關系到尊上你的身子。”
“你再嘗試幾次,若還無果,本尊會親自去查。”
“是。”
藤蒼又道:“老虔婆和叔父的行蹤加派人手去查,務必留活口,本尊還有事想問。至于其他叛徒,傳本尊的命令,還是按舊例來辦,我方将兵以頭領賞,上不封頂。”
“是。”
鹿兮領命,很快離開。
藤蒼重新靠回柔軟的椅背,閉上眼,嘗試放空思緒。
“雲離……”他口中輕聲念道。
不多時,耳邊倏忽傳來幾聲呼喚。
【林見。】
溫柔的,興奮的,惱怒的……
這些聲音猶如咒語一般,萦繞在他腦海中。
藤蒼眼前逐漸浮現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他下意識伸手去觸碰,将要碰到之時,那身影像碎鏡般四散。
他忽覺心口一疼,身子朝前一傾,嘔出一口血來。
與此同時,正在收拾茶碗的雲離忽覺指頭一疼,再看茶碗,上頭不知何時多了個小缺口。
傷口不深,割口倒是明顯,正往外沁出一滴血珠,須臾,那顆血珠往回一縮,割口也火速愈合。
雲離習以為常,把茶碗擦了擦,丢出門去。返身回屋不久,一隻小白狐自草叢間悄然躍出,叼走茶碗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