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蒼于疼痛中蘇醒。
仍是熟悉的空蕩宮殿,殿中燃着的還是那縷清淡的香。
隻是……
他突覺懷裡有點重量,低頭看去,隻見那兒躺着一個裂口碗。
碗上裂口處沾着一點深紅,他施法刮下,凝成小珠,探查氣息。
并非魔族。
奇怪的是,他對此并不陌生。
藤蒼輕輕搖了搖頭,這氣息分明是第一次感知,又如何談及熟悉?
随後,他的心忽然疼了一下,連着那顆小珠也有輕微的顫動。
再之後,他在小碗上取得另一道幾近散去的氣息,探過之後,險些把碗給打碎。
是他自己的,不,嚴格點來說,是他的原形。
天狐一族的氣息本就分門别類,道行高的,能将原形和人形的氣息區分開來。
而藤蒼自娘胎之中便是人狐混血,出世後便可直接分出人狐雙氣息,比大部分天狐少走百年修煉路。
然而,他大多時候還是以人形生活,這也是梨丘老母對他頗有微詞的一大緣由,她認為他不夠忠誠。
藤蒼在腦袋裡狠狠打了幻影梨丘老母幾下,重新将注意力落回手裡小碗中。
雖然很奇怪,但他必須得承認上頭殘存着的人族氣息竟令他産生懷念。
詭異至極。
這究竟是誰?
“尊上。”
忽然出現的聲音讓藤蒼下意識隐藏茶碗,擺出一貫莊嚴模樣,看向停在下方稍遠處的内侍長。
“何事?”
“啟禀尊上,鹿将軍再次拜見。”
“讓他進來。”
鹿兮風風火火入内,看臉色倒是比上一回要好看些,簡單一拜,禀道:“尊上,那群低階魔族已被除去法力,送往郊外的飼養場。”
“嗯。”
鹿兮環顧一圈,見内侍長已然退到殿外,走近幾步,壓低聲音道:“我為你留了兩隻肥雞,晚上讓手下人給您烤着吃。”
“這種話犯得着偷偷摸摸地說?本尊沒什麼胃口,你們分了罷。”
鹿兮觀察他須臾,回道:“你的臉色不大好,是舊傷複發了麼?”
“不是。”
鹿兮的鼻子忽然動了幾下,“尊上,你身上好像有人族的氣息,你剛吃過人嗎?”
藤蒼嘴角不自主抽了兩下,冷冷道:“本尊不吃人。”
“那……”
“與你無關。”
鹿兮又嗅了兩下,“有點熟悉。”
“熟悉?你認得?”
“我得再好好聞聞。”
話畢,那茶碗便遞到他身前,鹿兮一愣,很快開始嗅上頭的氣味。
“這裡有狐狸味,是尊上的。”
“檢查重點。”
鹿兮擡手擦擦鼻子,重新捧碗湊上前,又聞了幾下,驚道:“這是,這不是……”
“什麼是不是?好好回答。”
“這是宋君遷身上沾着的氣味。”鹿兮的語氣一下子低沉下來,“許是他哪個師弟師妹的。尊上,你,難不成你看上了驅魔隊的什麼人?”
他頓時如遭雷劈,“尊上,你瘋了嗎?那可是驅魔隊!”
下一刻,他口中嗚嗚作響,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藤蒼收回彈指,隻覺頭疼加劇,沉默稍許,回道:“本尊沒那麼無聊。”
驅魔隊?他可從未接觸過任何一個驅魔隊成員。
鹿兮又嗚嗚幾聲,藤蒼看着,卻是沒有解咒,等再嗚上兩個回合,鹿兮才得了自由。
“活過來了!尊上,我話還沒說完呢!宋君遷最近還在其他大陸參加什麼勞什子仙門大賽,身上沾着的氣息可不止驅魔隊成員,多得要死。”
“你很在意?”
鹿兮雙肩一顫,“在意什麼?我隻是想說,如果真要挨個去查,得查很久,而且我不可能再去接近他,熏人。”
“他這兩日似乎就在入口附近的村莊裡活動。”
“不愧是尊上,不出門也知外頭事。”
“少吹捧。去查查他這兩天與何人走得近,直接縮小範圍。”
鹿兮道:“我用樹靈尋找就行。要真是那個村莊的人,必然會有一緻的氣息。”
“現在就查。”
“那人對尊上很重要?”
“不知道。所以才讓你去查個明白。”
“不重要的話,你叼人家的碗回來幹嘛?”
藤蒼:“……”
鹿兮的腦袋直截了當地收獲一記爆栗,他委屈巴巴地開始施法,玄光鏡内,半透明的樹靈在樹林中四處浮動。
數個人影在鏡内掠過,有的還正好出現在林中,重新被審查一回。
“那邊有發現。”
鹿兮說着,将玄光鏡的焦點落向另邊某處,隻見一個男童提着個小竹籃,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近前,他身側還跟着個年紀差不多的男童。
“那個唱歌的身上有他的氣息。尊上?”
隻見藤蒼眼神一動不動地停在那個唱歌小童臉上,良久之後,回道:“我好像見過他。”
“啊?我怎麼不知道?”
“放大他們的聲音。”
鹿兮領命。
唱歌的小孩又唱了幾句,停了下來,開始跟同伴說話,東拉西扯,往往是上件事沒說完就開始說下一件。
鹿兮聽了半天都沒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就知道金銀花茶不加糖會苦,唱歌小童昨天做夢夢到自己在吃大雞腿,還有他同伴的爹昨天沒來得及收回衣服導緻衣服挨淋被媳婦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