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不見了。
會去哪裡?
藍眼男人沒在眼前尋找到白發人,他皺起眉頭。
為什麼要一聲不吭的離開?
這句話浮現腦海後,他心髒開始不安跳動。
不過很快,曾經回憶告訴他,自己當初玩投壺,雖然結束拿到獎品後也發現顧賢之不在,但對方隻是去排隊買吃的,最後回來了。
此刻情況也會一樣嗎?
他借此勸說自己去冷靜,可片刻之後,他不僅沒見到那抹白色,甚至還看見崩塌開始的景象。
現在崩塌開始了,他也感覺到所剩時間連半個時辰都不到了。
那師父還不回來,是要與他不告而别嗎?
蕭重桦想到這,又不禁回憶入夜時顧賢之對自己所說。
明明說之後還會教導他,可是為什麼……
不,不行。
藍眼男人咬緊嘴唇,他甩去其他念想,抓緊手中的藤編小鳥,走入人海中去尋找白發人。
可他在人海穿梭許久,仔仔細細的看了每一處,都沒見到那抹抓眼的白色。
他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又穩定下,不再出現崩塌情況的街道。
找不到……
他真的又被……
最後兩字還未蹦出在腦海,蕭重桦就感覺自己肩膀被拍了兩下。
他生怕做錯,于是猛地轉過身,然後看到一張狐狸面具。
“猜猜我是誰?”面具之下,傳出熟悉但帶着笑意的聲音。
蕭重桦聽着這個充滿頑皮的聲音,然後看着這張眼熟的狐狸面具,心中委屈頓時到了頂點。
他無比想要喊人,可小插曲又發生。
有個孩子突然出現,用一副快哭的表情,抱住戴面具人的白發人。
“欸?”顧賢之本來還想繼續逗逗人,結果這個眼熟男孩一出現,把他注意力全吸走。
他把面具掀起來,露出溫柔表情,嗯哼蹲下詢問:“你怎麼啦?”
“找不到哥哥了……”那長得像沈從華的男孩聽見詢問後,忍住眼淚,用哽咽的聲音說出自己所遇困難。
找不到家人……
顧賢之眨眨眼,然後将視線投向藍眼男人。
而恢複平靜表情的對方開口告訴他:“我會幫忙的。”
顧賢之抿了下唇,他把這張狐狸面具摘下來送給這個男孩:“别哭,我們帶你去找,好不好?”
接過面具的男孩看了眼手中之物,他咬住唇忍住哭泣,用點頭去回應。
白發人見此,便起身牽住男孩的手。
而藍眼男人在方才承諾後,就已用靈力尋找方向,在見到師父起身,他轉身帶兩人過去。
他們來到大概位置,在原地等了會,就順利的等到男孩的家人。
找回親人的少年接過男孩,随後就是不斷感謝着師徒倆幫助。
不止是少年,得到幫助的男孩懷裡抱着狐狸面具,他眼眶雖然泛着紅,但還是擠出個笑容。
“謝謝。”
蕭重桦無言,他安靜盯着這張眼熟但稚嫩太多的臉。
直至對方準備走時,他将手中的藤編小鳥交給其,并叮囑道:“要抓緊哥哥的手,别再放開了。”
“嗯,謝謝哥哥!”男孩笑着道謝完,跟身邊的少年混入眼前人海中。
這段小插曲就此結束,但顧賢之并未因為幫助他人感到開心。
因為蕭重桦方才的叮囑,他心虛起來了。
畢竟投壺時的突然離開,他是故意的。
他站在原地,看一眼别的對方,又瞄一眼面上沒有表情的藍眼男人。
這面無表情的樣子,看的他心慌慌。
重桦不會生氣了吧,畢竟他不久前也說過要陪對方……
呃,不管有沒有生氣,這種驚喜便驚吓的事,下次還是不搞了……
不對,這次之後沒有下次了。
但現在該怎麼辦?
顧賢之内心正胡思亂想着。
蕭重桦就從袖中摸出個小盒子,然後打開。
“師父。”
白發人飄遠的靈魂被拉回來,他看着眼前這個小盒子中的紅色手繩。
而藍眼男人在他回過神後,取出這條手繩,重新放好盒子,最後為他戴上。
“生辰快樂,願你今後諸事順意,所過日子每日都有喜樂。”蕭重桦嘴裡說着祝福,雙手将繩子向兩邊拉動,讓手繩收緊貼着佩戴者的腕部。
而顧賢之在看到手繩縮緊到合适位置後,把目光轉向面前之人。
他盯着人,而在感覺到對方牽住自己除拇指之外的其他四根手指後,便見到其擡起眼:“也希望,師父今後能繼續接受我的愛意。”
對方并沒有表露,對他方才所做驚吓行為的生氣,反而柔情的等待他回應。
顧賢之看得語塞,也内疚。
他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太任性了,仗着那份愛不會改變,去做吓人的事。
他不該這樣……
他想要說出道歉,可周身已經開始崩塌了。
而這讓他放下了此事,轉而做另一件準備許久的決定。
所以顧賢之猛地抓住蕭重桦的手,轉身帶人奔跑起來。
因崩塌開始,本在看觀察周圍的蕭重桦,突然就被拉着跑起來,他摸不着頭腦,隻得跟上腳步。
街上的人和有部分地方已經消失,但人們沒有察覺,仍舊進行着自己的事。
而發色一黑一白的兩人,則在不管不顧地朝着面對大海的出口方才奔跑。
哪怕後方鎮子已經被黑暗吞噬完畢,準備延伸向他們腳下這片沙灘,顧賢之也一刻不停歇地帶着人跑向大海。
蕭重桦想要去問,可他說不出話,隻能跟随師父繼續奔跑。
他們一起踏上海面後,然後這個輪回便徹底崩塌,陷入完全黑暗中。
但即使如此,牽手帶人奔跑的白發人仍舊不停。
直至他帶着藍眼男人穿過前方光亮後,才撒開手。
藍眼男人則又因感覺到自己不被牽着,而想要生出慌張不安,可強烈的白光迫使他放下這些,轉而擡手遮擋。
待沒再感到刺眼,他放下手,随之看到驚訝的一幕。
血空,耀陽,紅海。
還有站在發光大樹下的白發人。
一切都是熟悉的景象。
蕭重桦詫異着,而樹下的白發人已轉過身。
顧賢之呼出一口氣,說道:“一切輪回的由我開始,所以也該由我來結束。”
“但這不是真正的結束。”
不是真正的結束?
蕭重桦因這句話回神。
不會結束使他想到可能還會繼續輪回,而自己還會繼續帶去苦難,所以袖子下的手不禁攥緊。
可他還是得強迫自己冷靜,因為白發人在繼續說:“存在之樹上有無數個世界,每個世界都有獨立的牆,但你是因為意外才會入侵成功。”
“但這不重要,重要是我需要你成為紅水的代理人,然後陪同我去尋找你的血親。”
蕭重桦雖然理解有一就有二的道理,可那些話中,他有個地方不理解,所以發出疑問:“陪同……?”
這具身體得到完善前,他不是殺死了顧賢之嗎?
為什麼還能陪同?
對此,顧賢之做出解釋:“你最初得到我的養分,是因為我主動結束了自己生命,但為何這不會徹底融化,我也不大清楚。”
在今日輪回崩塌日時,他又像蕭重桦在塑造那個輪回結束時一樣,再度得到所有消息。
但他仍舊不清楚,自己為何不會被紅水融化。
所以他隻能讓其成為代理人,然後陪同自己在其他不同世界穿梭,去尋找答案的同時,去收集與其情況類似的紅水。
“所以我才會希望你成為代理人,因為在去往存在之樹其他世界,收集你真正血親的同時,我也能借此尋找到答案。”他也将此說出來。
蕭重桦靜靜聽完,他看着伸出手的顧賢之,然後邁出腳步走過去。
“那找到答案之後,你還會陪着我嗎?”他先搭上那隻手。
“我不清楚,但至少這趟旅途中,我會像上次那樣陪着你。”顧賢之沒有抓緊那隻手,他嘴角揚起,面露無奈,“重桦你可不能太貪心。”
“可我一直都很貪心。”蕭重桦同樣無奈,但是是對自己。
身體還未塑造而成時,他就貪心的想要更多養分。
在遇到顧賢之後,他就貪心更多。
想要人活着。
想要那份愛。
也要人永遠陪同自己。
但這些貪心願望太過飄渺,他最終說:“但我可以把這些貪心收起來,隻求師父你别再一聲不吭的丢下我。”
他不想再遇到不告而别。
而因為方才的輪回才結束不久,所以顧賢之通過這句話,記起自己所做。
回憶起自己任性再面對這份請求,他尴尬地咳咳兩聲,然後平複心情,認真與人對視着:“我答應你,縱使最後無法陪同,也不會再不告而别。”
承諾的話語落下,他的手就又被抓緊一些。
“那我們走?”蕭重桦得到回應後,便緊握着那隻手。
曾被無視的愛意已得到回應。
而那活下來所得代價是被職責約束的人,也已掙脫束縛走上過自己想走的路。
以及現如今,被請求者也願意成為代理人,所以顧賢之此刻覺得,所有都可以走向結束,不再需要輪回去改變什麼。
他這邊想着,與那雙有着菱形圖案的藍眼對視片刻,然後回應抓緊那隻手。
“嗯,我們走。”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