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賢之前一閉眼,後一睜就看到了父親死亡的狀态。
他跪在地上,沾滿血的父親也同樣跪地,但虛抱着他。
而在他沉浸入這段回憶後,死去的父親便倒在一邊。
顧賢之沒能反應過來,他還跪在原地,仰頭呆滞的看着耀陽變得漆黑。
黑日徹底懸挂于天,接着下起一場紅雨。
也在雨落下的那刻,白發人周身環境變換,從山上的家中來到城市内部。
他看着同族拖着被紅雨融化的身軀,拼命掙紮地朝向屋檐下走。
可這場天災,是奔着滅絕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類而來。
也因此,在場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被紅雨腐蝕。
人們血肉如蠟一般在點點掉落,而失去血肉包裹的眼球與内髒,從體内掉落地上後就迅速融入落地的紅雨中。
顧賢之本就因父親的死亡而發懵。
現如今又看到同族悲慘的死狀,如此大的沖擊力,他根本無法集中注意力。
直至所有人都變成紅水,聲音隻剩落雨聲,他才緩過神。
顧賢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茫然看着空無一人的周圍,随之腦海回放同族死亡的畫面。
同族死亡的慘狀深深印在腦海中,而他呆呆地擡手,接住還在落下的紅雨。
雨水順着他手滑落,他卻沒有一點融化迹象。
為什麼?
為什麼他無法融化?
為什麼他要經曆這些?
父親先死,同族而後被這場天災帶走。
隻剩他活着。
顧賢之盯着地上紅水,耳朵出現哀嚎的幻聽,眼前則配合着湧現親眼所見的悲劇。
就當這些幻覺要邁着失控方向奔跑時,有人捂住了他的雙眼。
一瞬間,連帶落雨的所有聲音與全部畫面都退去,隻剩黑暗。
他起初是茫然,但那個聲音出現後,他明白了一切。
“好些了嗎?”
耳熟的聲音出現,喚醒顧賢之的所有記憶,使得他不再沉浸于方才的悲傷。
“阿蕭?”他出聲呼喚想确認,結果那隻捂眼的想溜走。
他趕忙抓住,然後拉下轉身。
不出所料,他見到了表情心虛的黑發藍眼男人。
雖說與這人相處了幾日,但顧賢之每次見到人,總覺得對方身上缺點東西。
不過他還未注意多久,就被周圍環境吸引走。
他看到了血空和耀陽還有紅海,以及一棵發着光的大樹。
“這裡是【現實】。”
他因這句話,再度把注意力挪回到眼前之人身上。
“雖然是我模拟出來的。”阿蕭說完話,有着菱形的藍眼又挪開,不敢繼續看他。
所以顧賢之借此問道:“怎麼不敢看我?”
聽見疑問,阿蕭沉吟片刻然後說:“打架,以及讓你受傷。”
打架這确實有,但他受傷又是怎麼一個事?
顧賢之思來想去,就隻能想到因為神力過量使用,導緻身體承受不住暈倒這事。
難不成是這事?
他心中猜疑着,然後嘴上問出。
之後他得到的回應,證明着這份猜疑沒錯。
“我若沒有動用權能,你就不會動用神力,也不會暈倒過去。”
瞧着黑發男人老實認錯模樣,顧賢之心中不由感慨一句,此人真不愧與自己熟知那位是同一個人。
不過感慨完,他沒有去安慰。
因為對方口中的權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也有權能可以使用?”他問。
阿蕭一愣,随之點頭。
“你也是神明?”
“不。”
阿蕭停頓一下,然後用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掩嘴想想:“更多的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我能說明白,自己為何能控制這裡。”
話落,他便見到顧賢之做出歪頭動作。
他就當這舉動是讓自己繼續說下去:“這裡是我的曾經,是因為失敗而被我抛之腦後的過去。”
顧賢之反應也如之前蕭重桦那樣,瞪眼發懵。
“就因為這裡是我的過去,所以我有着控制這裡的權利,才能讓你說反話,以及讓你無法動彈。”
阿蕭說完之後就保持沉默。
而白發人大腦已亂糟糟,他在這段安靜時間裡,盡所能地梳理自己所得一切線索。
失敗這個新線索,單獨理解搞不懂是什麼情況。
但再加上此人平靜卻又悲傷表現,以及小桦無意間透露消息的話。
那麼……
“雖然還是不大明白為什麼,但我猜這段過去被你抛去腦後,是不是因為我最後死了?”他說出這個比較靠譜的推測。
“對,這裡的你最後也死了。”阿蕭親口承認此推測正确。
顧賢之聽完眨眨眼,然後他去思考,總結出一句話。
“總感覺你這情況,跟那種不斷輪回救人的話本一樣。”
“實際上就是那樣。”
這句承認,顧賢之突然沉默下去。
良久之後他說:“雖然這個詞放在第一次,還是會讓人難以置信,但若能直接說出來,也能讓人更容易理解情況。”
而黑發男人聽完,說道:“抱歉,是我太笨了。”
“我沒說你笨……”白發人用空閑那隻手扶額。
“可我的确愚笨。”
阿蕭這話搞得顧賢之欲言又止。
他還是第一次那麼希望,此人不是蕭重桦。
但眼前這位其實就是蕭重桦本人。
所以自貶是肯定擁有的。
白發人張口又閉兩次,最終語氣全是無奈:“我搞不明白了,為什麼你們都這麼喜歡自我貶低……”
“大概是因為犯下的錯。”阿蕭垂下眼簾,“我最初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而在某次輪回結束意識到,那錯誤是深重的罪孽之後,我就開始覺得,哪怕自己變成他人希望模樣,以及做的再夠好,也不配得到誇贊。”
犯錯,且還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