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令禾神識空遊無依,神府内整片丹田幹涸灼燒。她拖着非一劍光腳踩上,腳下血肉發出肉酸的滋滋響卻仍未停歇。
她要報仇。
許令禾已全然忘卻自己身處何方,隻知道追着前方那個模糊的“真相”一直未停。
“叮鈴~”鈴聲悠遠繞耳,許令禾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手上損了一半的手鈴,不是它。
那是?她心尖揪起,肩上猛得一疼鈴聲就在耳邊震響,一隻同樣戴着手鈴的手狠拍許令禾右肩。
許令禾蓦地睜開雙眼,一張尖嘴毛臉躍入眼簾,是一隻秃鹫在拿利喙輕碰她的臉。而秃鹫的身後,風鈴懸于屋檐下,微風拂過發出細碎的鈴響。
秃鹫見她醒來,杏眼和綠豆眼兩兩相對,驚得它龐大的鳥身一抖。它後退着嘴裡發出“呱呱”的叫聲,連忙撲騰雙翼飛走。
……秃鹫好像是猛禽?許令禾嘴角抽搐,她倆之間應該是它比較吓人罷?
她被人安置在一張塌上,小塌就這麼随便地放在廊下。許令禾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牢牢捆綁,她眯起眼睛研究手腕上的鐵環構造,試圖将它破開。
“喲~師父你瞧,這回真醒了。”一門之隔,轱辘聲伴着耳熟的嗓音向許令禾靠近。
“呱呱呱”
左側屋門被用力推開,許令禾循聲側頭。隻見秃鹫立在一個黑發紅瞳的少年的肩上,利爪深深陷進少年的粗布衣裳。
少年推着輪椅碾過門檻,生鏽的輪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輪椅上坐着一位眼神陰郁、面容半毀的清隽青年。
他完好的右臉蒼白如紙,青筋透出,盡管玉面損毀,可挺直的脊背和優越的鼻梁仍依稀可窺,曾經芝蘭玉樹般的風采。
一鳥三人在這一刻陷入略顯尴尬的境地,許令禾本能地想摸劍,但又在看到少年眼中的譏諷時停住。
“我……”
“姑娘……”
輪椅上的青年和許令禾同時出聲。二人微怔,青年無奈一笑擡手示意許令禾先說。
“這位,前輩。我在哪裡?是你們救了我嗎?”許令禾看着眼前這個探不出修為的青年,眼神狀似無意地掠過他的白發。
她有種預感,這個前輩身上有她想要的秘密。
“嗤!”少年的唇勾起譏诮的弧度,連句謝都未曾說,這就是所謂的正道修士。
青年向後淡淡掃了眼:“無咎。”見少年撇嘴但再沒出聲,這才回過頭來認真打量許令禾。
“你是玄靈宗弟子。”青年的語氣笃定,沒有半分遲疑。看許令禾陡然緊繃的身體,他緊接着又說:“這裡是天域,救你的是我徒弟,無咎。”适才的少年聽見自己的名字,眼皮微掀,算打了招呼。
許令禾不信,她長眉挑起:“首先謝過二位相救,可前輩說這裡是天域?”她停頓下來觀察二人的表情,對上少年隐含薄怒的眸子,她粲然一笑,“前輩,天域在望墟界早已覆滅了。”
青年不惱,隻是凝視她的眼睛:“你是誰的徒弟……淵武?還是聞鵲?”
許令禾心弦緊繃,此人智謀過人,倒讓她想起同樣狡詐的錢師兄。
“我從未說過我是玄靈宗人。”許令禾回看他。
“你也從未親眼見過天域覆滅。”
“……”
青年略微側身,靠在輪椅上:“你出招有他的痕迹,你是淵武之徒,齊毓的師妹。”
“……”許令禾想反駁,卻找不出理由。
“看來沒錯。”青年輕聲說,那雙寂寥的眼透過她好似在看另一個人,他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躬身咳嗽,再問不出話來。
那個叫無咎的少年趕緊輕拍他師父單薄的背,瞪着她語氣兇惡:“你來吞日州尋覓數日,到底作何?”
許令禾作勢晃手,腕上的鐵環與鐵鍊相撞,叮當作響。她都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還能幹什麼壞事?
無咎冷哼一聲,還是死死盯着她,這些人最是僞善慣會裝樣!
“咳咳…咳,無咎,去解開。”青年手中絲帕掩住口鼻,可許令禾還是從他指縫中看見血色。
“師父!”
無咎不解擰眉,她看着就一肚子壞水,怎能輕易放開?!
可惜為師者的威嚴尚存,無咎緊抿着唇一臉不忿地來給許令禾解開鐐铐。許令禾呈大字型躺着,神情悠然。要不是看出這師徒二人不像壞人,她也不會如此,主要是這個無咎,拉低了師徒二人的平均智商水平。
許令禾終于得以起身,她立在青年身前,沖他躬身執禮:“既前輩已經猜到了。玄靈宗迎宵峰許令禾,再謝救命之恩。”
無咎依然是那張臭臉,卻側過身未受她的禮。
青年指尖輕敲輪椅扶手:“你為何來?南元洲如今淪為蠻荒之地,流匪橫行,早已不是各宗派會來的曆練之所。”他收起染血的帕子,眼神落在許令禾醜得不行的寸頭上:“想來是外界……波瀾再起。”
話音落,大風襲。
檐下銅鈴被擾得铛铛響,許令禾突然意識到,這裡天際無雲卻無日影,溫度也與吞日州沙海不同。她神色微訝,觑着青年的臉。
此處是個人造之境,怪道會随創造者的心緒而變。
他微微側頭,綻開三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容:“齊毓也許沒提過我吧,我叫明流玉。”
“我知道你。”許令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