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劃過,她被還未顯露真身的“無咎”從半空擊落,砸穿屋頂直接重擊在地。
“啊!”她仰躺着打滾,臉色極其痛苦,坐起時感覺五髒六腑都似移了位。正要起身,卻微微一愣,天空中原本厚重的雲層被化出一道分界線,奇怪。
可不待她多想,腰身突然被一雙粗臂緊緊捁住。許令禾反應極快,甩劍将其劈落。屍身倒地,發出沉悶聲響。觀其衣物,這是一個天域弟子,許令禾拍地借力迅速站起。
自她與假無咎動了手,這個“天域”中的仙魔全都變成了嗜血的妖邪,隻會聽命于假無咎,不斷撲擊許令禾。
若隻是沒有思想,隻懂聽令也罷。可此境中的仙與魔,正與邪,也不再重要了。畢竟都是一樣難打,還得防範假無咎趁機偷襲。
她剛站穩便騰空一躍,輕巧躲過幾道風刃,落于屋頂。而她方才所站之地立馬就變成了廢墟,煙塵四起,煙幕中雙方都隻能望見對方模糊的身影。
“你到底是個什麼玩意?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許令禾冷聲嗤問,帶繭的指腹揩走将墜眼中的汗,雙劍翻轉并手于前,架好劍式靜待時機。
“你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一陣笑聲似狂浪席卷,境中天地在逐漸朝許令禾壓縮:“我若要你呢?”假無咎面容扭曲,五官已看不出那是無咎的模樣。
?說的什麼玩意兒。
許令禾雙臂甩一道劍光,聞言狂翻白眼,噗呲一笑:“嚯!你看的哪個犄角旮旯扒拉出來的話本?”她故意掐着戲腔,仿佛眼前不是生死而是戲台:“妾身這蒲柳之姿——”
細長的話音婉轉未落,劍鋒劈開黑霧直取對方咽喉:“配您可就差遠了!”假無咎被擊退,發出非人嘶吼。
底下成千上萬的妖邪堆疊、擰結成肉山,青灰色的手新枝一般不斷從頂端抽芽,挂着黏稠的血漿抓向半空中的少女。
“要演強取豪奪的戲碼,至少也要長得像個人吧?”許令禾明白,它要的是她的軀殼。
她足尖點着屋檐倒退幾丈,緊接着旋身越過從腳底攀上的萬千隻腐手,雙劍交叉抵住壓迫而來的結界。
許令禾在強盛的沖擊下陡然松勁,借着巧勁翩然落地。密密麻麻的瞳孔倒映着她衣袂飄揚的身影,她手腕長劍翻花:“要我的軀殼,不若我做個好事,直接送你去同閻王爺求情!”
“豎子!”
被算計的怒意在假無咎氣極敗壞的神情中逐漸消散,掌心的非一劍空旋合一,許令禾迎上他連續祭出的數道殺招,左閃右躲持續逼近他的位置。
眼前女修渾身莽氣,一副不怕死不要命的模樣。假無咎直覺不對,奪舍不成事小,丢了性命事大。況且這女修看着似有心魔纏身之兆,對戰時也不見她怎麼用過靈力,難保不是個先天不足的。
失策了,還不如換她身邊那個紅眼!他恨得咬牙,卻也不得不選擇後撤。
在許令禾視角中不過一個眨眼人便消失不見了,“哼”她不屑輕哼,以為躲起來就有用了?
他移速快善匿藏,可她未嘗不是。杏眸眯起,許令禾從數不清的人影中憑着昔日齊毓教她的五感玄覽,不過幾息就找到假無咎的破綻。
振劍欲追之時,許令禾忽地擡頭望了眼壓得極低的穹頂,腳步停頓。隔着這片傾覆的棄土,她遙望假無咎藏匿的方向,挑釁一笑。
全境的屍潮蜂擁而來,屍山之巅,黑壓壓的虛幻蒼穹同浸血的大地之間唯見許令禾一抹淺淡的藍。她細劍一揮,切斷幾隻已經爬到檐邊鎖住她腳腕的手。緊接着蓄力而起,直沖雲霄,不顧劇痛運轉丹田靈力于劍身。
她不想跟他在此處耗下去了,既然是虛幻,那便沒有她要的東西。
隐匿身形的假無咎心頭莫名慌亂,再也沉不住氣,雙臂化作樹藤朝許令禾疾攻。
許令禾眼中諷刺意味滿盈,她就知道他不是人。
盡管反應已經足夠迅速,可假無咎還是低估了許令禾的瘋。她太單薄了,在廣闊蒼穹面前劍和人看起來同樣纖細,可怖的雷紋蔓至整個左臉,此時她比假無咎看起來還要非人。
假無咎的樹藤堪堪夠到她的腳尖,可許令禾連頭都未回。她向上突刺,劍刃劃破雲層的瞬間,萬千仙魔成灰,假無咎身軀搖晃人形難持。
她整條手臂紮進雷雲,任由血肉在雷暴中碳化剝落,指尖白骨裸露蓦地扣上一道鐵環。
“呵。”找到了……
許令禾連扯嘴角的力氣都沒了,喉間滾出的不知是笑是怒。
癫狂之下,此時的她是人是魔也未可知。
她逐漸脫力,握緊手中鐵環急速下墜。青銅鐵鍊自雲層中被拉出,穹頂裂痕驟現,此境如沙漏般翻轉,一草一木全然颠倒。假無咎下半身已呈樹體,他目眦欲裂地怒吼:“不!不要!”
半臂白骨,半身入魔。
空中的許令禾累極地吐出一口濁氣,再無掙紮之力。
雙眼迷蒙霧色彌漫,她想閉上眼。恍惚間,又好似看到了齊毓急急朝她飛來的身影。
臨死前的幻視麼……怎麼不是阿遲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