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言簡意赅卻又擲地有聲的答案自高台之上的中年男子口中吐出。
徐松眠眉心皺得厲害,他看着安靜立在大殿之中的雲渺走下二人之間隔着的那三兩玉石階,停在了雲渺身前,語重心長道:“小渺啊,你知道師父對你可是寄予了厚望的啊,而這兒女私情于大道而言最是無益,小渺你要盡早堪破才是。”
對上徐松眠嚴肅的表情,以及其直直看向自己的視線,雲渺的目光卻一點兒也未退縮。
“師父,徒兒知曉的。隻是……”雲渺頓了一下微微擡頭,與徐松眠對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笃定卻更為清明,“抱歉,此事徒兒已有了自己的決斷。”
徐松眠沒想到雲渺的态度會這般堅決,忽地被一口氣堵得不上不下的,胸口也跟着起伏了起來,瞧着像是被氣得不輕。
他立在原處靜靜同雲渺對視着,似乎是想要确認雲渺是否真的心意已決。
可結果很遺憾,徐松眠看着雲渺眼中豪無松動的堅決,伸手指着雲渺,“你”了好幾聲,最終還是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隻帶着怒氣甩袖背過了身子,不願再看往昔這個最令自己滿意的徒弟。
袖擺破風而過的聲音清晰地落在大廳之中其餘四人的耳中。
一旁的方隐年本就是在大殿門外碰上的雲渺三人,什麼情況也不知道,就聽得裴青寂同他說了句“一會若是師父生小師妹的氣,你護着點兒”便稀裡糊塗地一道同人進了大殿。
甚至他看着師妹身旁的陌生少年,還未來得問上一句“這是誰”。
眼下,方隐年見大殿之中愈發沉重的氣氛,心中的好奇更甚。
尤其是對小師妹帶回的陌生少年,以及小師妹突然便中了蠱一般鐵了心想要同對方結契這一行為感到好奇。
而方才進來時,從裴青寂同自己叮囑自己說的那句話來看,他應當是知道些什麼的,方隐年不由趁着自己師父轉過身去的時候用自己的胳膊肘輕撞了下自己身旁的裴青寂。
裴青寂感受到動靜,偏過頭來。
方隐年對上裴青寂的視線,忙朝着對方遞了個眼神,無聲地詢問着眼下究竟是何情況。
裴青寂自是知曉方隐年是何意,但是此時顯然不是适合說話地時候。
是以,裴青寂隻是朝着方隐年輕搖了搖頭,便将頭偏轉了回去,重新看向另一邊的雲渺和徐松眠。
方隐年見裴青寂轉過頭去,知曉他這會兒也不會同自己說些什麼,也值得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隻見二人此時依舊僵持不下,誰都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而一旁那個陌生的少年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徐松眠,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過大概率應該是在想同自己師妹結契的事情吧。
謝訣來時是一直在想着同雲渺結契的事情,但此時,他所思索着的反而是另一樁事情。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很是有趣的事情——眼前這個被雲渺喚作“師父”的、玄天宗的掌門,竟然同那個他在留水鏡中看到的百年前從妖界盜走結魄燈的盜賊長着一張一樣的臉。
如果那偷走結魄燈正是眼前之人,那似乎一切便說得通了。
說得通比如為什麼他在人、妖兩界尋了許久都沒有尋到過他的蹤迹,再比如為什麼他會多次在那個離玄天宗不遠的叫做“近天鎮”的小鎮附近得到過結魄燈的蹤迹。
隻是他不知曉面前這可以說是正道魁首一般存在的人物,為何要來妖族偷盜妖族聖器之一的結魄燈——向來被自诩正道之人看作妖邪之物的東西。
這結魄燈是用來聚結人、妖的神魂,用來給逝去之人複生的。
而眼前之人煞費苦心地盜走結魄燈,想來也是有想要複活之人。不過這徐松眠竟能為了對方用上這些令正道之人不齒的手段,想來那人對他來說也是異常重要。
這倒是不讓他有些好奇了起來。
不過好在,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探究此事的真相。
自然,還有拿回結魄燈。
哪怕眼下他已然用不到了,但是再怎麼說這結魄燈還是他妖族的東西,他自然是要拿回來的。
謝訣暗暗打量着眼前正背對着自己的徐松眠,垂在袖中的手,輕輕摩挲着,像是在觀察籠中之獸。
徐松眠同雲渺二人似乎仍在無聲僵持着,好一會兒,雲渺看着徐松眠的背影再一次開了口,語氣比起上一次也更為鄭重。
“師父,徒兒心意已決,還望您成全徒兒。”
說着,雲渺朝着徐松眠彎下身行了個禮。
聞聲,徐松眠轉過身,垂眼看向依舊彎着腰未起身的雲渺。
隻是反對的話語還未再次說出口,雲渺的聲音便再一次自下而上的傳來。
她的姿态很是謙卑,可說出口的話卻是不卑不亢。
“若師父執意不許,徒兒願……離開宗門。”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