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說要和他做朋友的,也是她産生了放棄他的想法。
從他墜崖到此時,都是她生硬地要求自己,有意地記住兩人間溫情的一面,無意地那日發生的一切,期待他能夠活着出現,成為她的救贖。
她悄無聲息地後退,被郎殊準确捕抓,他勾起涼唇,似乎意有所料:“是你啊。”
他溫潤一笑,緊逼上前:“又見面了。”
喜爾連忙撤步後退,不小心打落他手中的竹竿,那是他用來幫助行走的拐杖,竹竿的粗糙表面沾染許多血漬,她目光一路下移,停留在郎殊傷痕累累的雙手上。
一個雙目失明之人,是如何從那般險境撿回一條命?又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到這裡?喜爾不敢去想。
随着“哐當”一聲,徹底打破夜間沉寂。
郎殊對這一變故并不在意,他依舊直直地站着,沒有焦距的目光依靠感覺,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的喜爾,他眼中似生了火爐,燒得喜爾無法安甯。
她撿起地上的竹竿,重新塞回他的手中。
略帶顫抖的手臂和急急忙忙的動作,暴露出她的心虛,郎殊反手塹住她的手腕,口中湧出萬丈冰封般的寒冷:“夜風寒涼,勞駕你在此等候。”
“……”喜爾内心徹底涼透,一個人在腦怒時,能保持絕對的平靜,隻能說明他已瞧好了獵物,此時蟄伏是為了等待最佳時機捕殺。
喜爾将他帶到她平日的住所,是晉元爺爺為她專門搭建的,就在他們房屋的隔壁,屋子隻有一間,小而緊湊。
她将唯一的一床棉被讓給他,自己到屋外抱了些枯草驅寒。
郎殊一動不動地坐着,聽着她忙進忙出的聲音,直到她抱着枯草預備躺下,周圍的人造聲音全部消失,他才放松警惕,撈起衣袖扯開小臂上的血帕,露出小臂上那道駭人奪目的傷口。
喜爾突然推開屋門,小跑至他身前,直接上手為他處理傷口,郎殊沒有阻攔她,隻在她快結束時,出其不意地問:“不是要躲我,怎麼進來了?”
喜爾進來的首要目的,壓根不是為了替他處理傷口,他一早就知道。
被他看穿了目的,喜爾先是低着頭不說話,而後直接一骨碌坐在地上:“我是來讓你疏解心中的怨氣的。”
“什麼怨氣?”他露出不解,又隐隐期待。
“我承認那天在我的心裡,有産生過放棄你的念頭,所以你可以埋怨我怪罪我,還可以以此對我提出要求。”喜爾很認真地說
“我為何要怪罪你?”
“因為那樣你就可以向我索要補償了。”
“你不過是在緊急情況下,做了一個恰當的決定,有什麼可怪罪的?”
“别人或許不用,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聽到這個陌生的字眼,郎殊的指尖悄無聲息地抖了抖,一直以來他的确沒有心懷期待,因為他把喜爾看作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個随時可以抛棄、被他用來鋪路的人,所以他從未想過要怪罪她。
“是嗎,我們是朋友嗎?”
“哎。”喜爾略歎了口氣,搖搖頭站起來:“既然你不信,那我隻好換種方法證明自己了。”
她拿出先前備在袖口的一把生鏽的小刀,對準自己的脖子二話不說就要割下去。
郎殊一直靜靜地等着,等到她割開一層皮肉,鮮血流了出來,他才出手制止。
“你不必如此,我說了不怪你。”郎殊站起來,向她的方向摸索。
“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我會做到那個地步。”她撿回地上的刀片,緊緊攥在手心裡,她讨厭背叛朋友的自己,所以如果不能取得他的原諒,她甯願不活。
郎殊一手扶上她的肩,一手摸了摸她的傷口:“我知道了,你不是有意的。”
喜爾沒再聽到他說什麼,因為他一靠近,她就兩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她的身子滑落一半,郎殊才擡手把她接住,幹淨淩冽的嗓音冰冷刺骨:“還真是,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