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厲北離猛地拍案而起:"我們太急了!"藥瓶被震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任煙辰慢條斯理地系好衣帶,指尖轉着匕首,"從慕容夜到斛律風,我們三天内策反了四個部落,阿蘇勒要是連這都看不出問題,早死八百回了。"
冷千秋凝視着燭火:"他在等我們下一步。"
"那我們..."厲北離剛要開口,喬明玉突然欺身上前,食指豎在男人的唇前。
四人同時噤聲。窗外傳來極輕的"咔嚓"聲,是積雪被踩踏的響動。
任煙辰無聲地抽出破刀,刀尖在燭光下映出一點寒芒。厲北離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故意提高音量:"明日我就去向阿蘇勒求和!"
冷千秋會意,配合着摔碎茶盞:"你瘋了?他殺了我們多少弟兄!"
"那也比全軍覆沒強!"厲北離踹翻凳子,制造出激烈争吵的假象。任煙辰趁機閃到窗邊,突然推開窗棂,一隻灰隼撲棱棱飛起,爪上綁着的信筒在月光下一閃而過。
"雪狐部的偵察隼。"喬明玉眯起眼睛,"宇文幻果然在監視我們。"
厲北離盯着隼消失的方向:"看來阿蘇勒确實起疑了。"
冷千秋拾起地上的一片羽毛,"他派雪狐部來,就是要看我們會不會發現被監視。"
任煙辰突然笑了:"有意思。"他轉回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既然他要看戲,我們就演個大的。"
四顆腦袋湊在一起,燭火将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像一場精心編排的皮影戲。
次日清晨,厲北離獨自來到阿蘇勒大營。
守衛的長矛交叉攔住去路:"王有令,不見客。"
"告訴阿蘇勒,"厲北離解下佩刀扔在地上,"柟州防禦使來談歸順。"
帳内傳來器皿碰撞聲,片刻後,慕容冰掀開帳簾,臉上還帶着未消退的潮紅:"進來。"
阿蘇勒披着白狼裘倚在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黑棋:"厲将軍改主意了?"
"我要柟州百姓活命。"厲北離單刀直入,"條件?"
"簡單。"阿蘇勒落下一子,"交出冷千秋和喬明玉,你自斷一臂,我保柟州平安。"
厲北離瞳孔驟縮。帳外突然傳來喧嘩,任煙辰的聲音由遠及近:"放你娘的屁!"
破帳而入的任煙辰渾身是血,破刀直指厲北離後心:"老子先宰了這個叛徒!"
帳内瞬間劍拔弩張。阿蘇勒卻笑了:"任将軍這是?"
"你昨夜偷偷出城,我就知道沒好事!"任煙辰的刀尖抵得厲北離向前踉跄,"冷千秋已經帶着殘部突圍,喬明玉那小子……"
話音未落,一支毒箭破空而來,擦着任煙辰臉頰釘入立柱。喬明玉的笑聲從遠處飄來:"師兄,你話太多了~"
阿蘇勒終于站起身,金環在腕間叮當作響:"精彩。"他踱到厲北離面前,"所以現在是...?"
"我殺任煙辰,你放過柟州。"厲北離啞聲道。
"不夠。"阿蘇勒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我要你親手殺了冷千秋。"
帳外突然傳來整齊的馬蹄聲。親衛慌張來報:"大人!霜隼部和鐵馬部打起來了,正在沖擊我們東側營地!"
阿蘇勒臉色微變,厲北離趁機暴起,一個肘擊撞向他咽喉。任煙辰的刀同時橫掃,逼退撲上來的慕容冰。
"走!"厲北離抓起佩刀,與任煙辰背靠背殺出大帳。
五裡外的雪坡上,冷千秋放下望遠鏡:"成了。"
喬明玉把玩着毒針:"師兄演得真浮誇。"
"要的就是浮誇。"冷千秋翻身上馬,"阿蘇勒現在肯定以為部落沖突是我們制造的煙霧彈,真實目的是刺殺他。"
"所以他接下來會..."
"集中兵力圍剿我們,放松對部落的控制。"冷千秋一夾馬腹,"正好讓慕容夜他們行動。"
當夜,阿蘇勒大營燈火通明。慕容冰正在彙報:"鐵馬部搶了我們十車糧草,霜隼部殺了我們三十多個哨兵。"
"小把戲。"阿蘇勒摩挲着獵鷹的羽毛,"厲北離在哪?"
"往黑水河方向逃了,任煙辰在追。"
阿蘇勒突然捏碎手中肉塊:"不對。"他眯起眼睛,"傳令,讓雪狐部盯緊殘月部,鬼蛛部監視鐵馬部。"
"那厲北離..."
"他要是真這麼蠢,就不是厲京商的兒子了。"阿蘇勒冷笑,"讓冰蛇部準備,三日後我要看到厲北離的人頭挂在柟州城頭。"
黑水河畔的岩洞裡,厲北離正在包紮胳膊上的箭傷。
"阿蘇勒沒上當?"任煙辰嚼着草根問。
喬明玉從洞外溜進來:"他派了雙倍兵力盯着慕容夜和拓跋戈。"
冷千秋往火堆裡添了根柴:"意料之中。"
"那現在..."厲北離話未說完,洞口突然傳來"咕咚"一聲。
四人瞬間進入戰鬥狀态。任煙辰悄無聲息地摸到洞口,猛地拽進一個血人——是斛律風的心腹,喉嚨被割開,手裡死死攥着塊染血的皮子。
"霜隼部出事了。"冷千秋掰開那人手指,展開皮子,"是...阿蘇勒的布防圖?"
任煙辰突然奪過皮子嗅了嗅:"不對,有股藥味。"他蘸水擦了擦,皮子上漸漸顯出新墨迹,是白鹿部的地形圖,标注着某個山洞的位置。
"聲東擊西。"厲北離猛地站起來,"阿蘇勒真正要對付的是述律靈!"
冷千秋迅速卷起地圖:"必須趕在阿蘇勒之前找到述律靈。"
"為什麼?"喬明玉不解。
"因為白鹿部掌握着通往阿蘇勒老巢的密道。"任煙辰的破刀在掌心轉了個圈,"看來我們的小把戲,反而幫阿蘇勒找到了收拾叛徒的借口。"
四人面面相觑。洞外,暴風雪正在醞釀。
暴雪封山,四人被困在岩洞中已一整日。
厲北離蹲在洞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刀柄。風雪呼嘯,遠處隐約傳來狼嚎,他眯起眼,總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窺視。
"别看了。"冷千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雪狐部的探子不會在這種天氣行動。"
厲北離回頭,發現冷千秋正用匕首削着一截枯枝,火光映在他側臉上,勾勒出鋒利的輪廓。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厲北離挑眉。
冷千秋頭也不擡:"你盯着洞口的樣子,像隻炸毛的狼崽子。"
厲北離嗤笑一聲,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兩人肩膀幾乎相貼,火光将他們的影子投在岩壁上,重疊在一起。
"冷大人。"厲北離忽然開口,"如果這次計劃失敗,你會怎麼辦?"
冷千秋手上動作一頓:"沒有如果。"
"我是說萬一。"
"那就殺出去。"冷千秋語氣平靜,仿佛在談論明日天氣,"能殺幾個是幾個。"
厲北離盯着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
冷千秋終于擡眸看他:"怎麼,怕了?"
"怕?"厲北離嗤笑,"我何時在戰鬥中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