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異象(隻有偶然下起的日頭雨)
沒有什麼預兆(隻有一位幸存者說夢到死去的祖先叫他全家快逃)
其他的都無言地迎向到來的災難
曆史無情地輾過
幸存者們也沒有怨怪請者神(沒有及時來拯救)
怪罪逝去的祖先(沒及時托夢一下)
而隻是感歎命運
死者已矣,但活着的隻能咬牙努力地活下去
他們都知道
兩代之後
這一切都會被遺忘殆盡
尤其對那些災難沒有降臨到頭上的人”
上帝全知,全善,全能,耶稣呢?
佩妮·德思禮不知道。
萬聖節前夜,十月三十一日。她從小就讨厭過這個節日。到處變得一片糟,小孩子們尖叫着穿上不同的制服,南瓜燈和骷髅頭的裝飾都看上去非常、非常不整潔也非常不日常,毫無預兆的每過一會兒門就會被咚咚地砰砰地拍響,那些或大或小的孩子腆着臉貪-婪地站在那裡,穿着自己縫制的滑稽拙劣戲服,扮演着某個他們在今年的認知裡最重要的角色上門索取糖果,又尖叫着撲打着彼此比較誰要到的更多。
佩妮·伊萬斯讨厭萬聖節。一九八一年她妹妹死掉之後,佩妮·德思禮更加讨厭萬聖節。
她現在和那個“教父”一起安靜地走在小徑上。據說這裡是巫師和麻瓜混居的小鎮,難以置信,不可理解,那些會法術的瘋子就在這裡的人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他們的小孩說不定都也會一起玩,無分彼此。太奇怪了,她簡直微微地發着抖。
“教父”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太冷了嗎?”古典而英俊的男人問。“戈德裡克山谷是有點靠近北邊。”
這下她的牙齒也發起抖來。德思禮太太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似乎又在生氣,又像在生病。男人不知道從哪拿出一根和她妹妹那根外觀截然不同的“魔杖”,低語了一句,佩妮立刻就感覺自己身上溫暖起來了。
“哦,謝謝你!”她下意識地跳開一步,聽到自己尖銳得吓人的聲音——但佩妮認為自己已經是進步很多了。
“保溫咒,”“教父”解釋說。“再走一下就到了——哦——你看。”
德思禮太太擡起了頭。
他們站在一些連通的小巷中,往前走是教堂,往後看是村中心的小廣場。小廣場中央有一塊方方的紀念碑,但是很明顯,“教父”的眼睛裡蕩漾起了某種懷念的笑意,顯然看見了和她看到的不一樣的東西。
“抱歉?”德思禮太太說。
“哦——哦!”“教父”反應過來。他詫異了一下,就立刻揮了揮魔杖——那塊方碑起了變化,順滑地變成了三個人的雕像。女人、男孩、男人——兩個熟悉的面龐,一個不熟悉的。當然,佩妮是和她的妹夫見過一面的,但是不知道是大腦為了保護還是怎麼樣,她隻記得那是一個頭發亂糟糟的、顯得老是不太靠譜的公子哥兒。德思禮當時和這位姓波特的少爺妹夫話不投機地吵了起來,她也對莉莉說了很可怕的話,既不邀請她作為自己的伴娘,也不願意去她的婚禮上。
此後的受洗禮,此後的人生,此後的乃至于葬禮,都也不用邀請了。
“教父”等了一會就把雕塑恢複了回去。他們踩着霜凍的土地往前走,佩妮深深地吸氣,吐氣。他們總算接近了戈德裡克山谷村子的墓地。
“教父”顯然很熟。他們偶爾打滑地越過許多古老墓碑,鞋底蹭上了霜打的泥土和苔藓。在佩妮不禁想到會不會路過的許多墓碑其實許多也是來自于幾個世紀的巫師們的時候,他們走到了。
其實并不難找。一-大塊的白色大理石,顯然有清掃的痕迹,堆放着許多的花束,比别的寂寞的墓堆看起來缤紛醒目得多。
詹姆·波特 莉莉·波特
生于1960年3月27日生于1960年1月30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卒于1981年10月31日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
誰替他們刻的碑銘呢?數以代計的巫師和麻瓜都安靜而縱橫地在這裡躺在一起啊......躺在一起長眠着。他們消滅了什麼?他們明明都被死亡消滅了。消滅了,什麼也不剩下。
“教父”從背後變出了一個花環。他很應景,甚至精巧地點綴了一點萬聖裝束。他略微躊躇了一下,把花環遞給了身邊的女人。
佩妮機械地握住了它。
好輕巧啊,巫師。她握緊了那個花環,幾乎把上面的枝葉捏得嘎吱響。好輕巧,仿佛他們無所不能,仿佛他們活在傳說裡一樣,環繞着精靈,地精,寶石,——那為什麼你不能抵抗死亡呢?魔法到底給伊萬斯帶來了什麼?帶來了新朋友,帶來了新家庭,帶來了不同的成長故事卻也迅速地帶來了死亡,就像倒春寒裡掐斷一朵剛開始綻放妍麗的小花?隻是因為時令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