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川站在堂屋門口,軍裝袖口挽到手肘處,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想吃什麼?我去食堂打。”
“你看着辦吧。”蘇晚蹲在竈台前添柴,火光在她臉上跳躍,映出淺淺的紅暈,“我也不清楚食堂有什麼菜。”
“那就清淡些。”
陸遠川的目光掃過她眼下的青影,聲音不自覺地放柔,“這幾天都累了,吃完早點休息。”
“行。”蘇晚擡頭沖他笑了笑,一縷碎發垂在額前,被汗水黏住。
他拎着幾個鋁制飯盒大步離去,背影在夕陽中拉得修長。
若不是知情者,根本看不出陸遠川這雙穩健有力的腿曾經受過重傷。
經過漫長的複健,如今隻要不劇烈奔跑,日常行走已與常人無異。
蘇晚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轉身拎起木桶去井台打水。
次間暫時充當浴室,雖然簡陋,但總算能讓孩子洗個熱水澡。
竈台上的水已經溫了,她又添了冷水,往竈膛裡塞了幾根粗柴,火苗立刻“噼啪”作響地蹿起來。
趁着天光還亮,蘇晚先給安安洗澡。
小丫頭在澡盆裡撲騰得像隻歡快的小鴨子,水珠濺得到處都是。
“娘,癢!”安安咯咯笑着躲開毛巾,小手拍打着水面。
“别動,馬上就好。”蘇晚動作輕柔地給她擦幹,套上暖和的棉襖。
主屋的土炕燒得正熱,像塊巨大的暖玉,把洗好的安安放在土炕上。
她用幹帕子吸着孩子細軟的頭發,心想幸好沒留長發,否則這冰天雪地裡洗頭真是遭罪。
二娃洗澡時像隻不安分的小泥鳅,濺得滿地水花。
等輪到陸睿和大娃洗澡時,他們紅着臉死活不肯讓蘇晚幫忙。
“我們是男子漢了,可以自己洗澡了!”大娃挺着瘦小的胸膛。
陸睿在一旁連連點頭,兩個小家夥耳根都紅透了。
蘇晚忍俊不禁,把毛巾遞給他們:“好好好,自己洗。但頭發必須擦幹,知道嗎?”
“知道啦!”兩個男孩異口同聲,接過毛巾一溜煙跑進了浴室。
趁着他們洗澡的功夫,蘇晚已經重新燒了一鍋水。
院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陸遠川拎着飯盒回來了。
陸遠川把飯盒放在堂屋裡的四方桌上,飯盒裡飄出誘人的香氣。
清炒時蔬、紅燒豆腐,還有一小份難得一見的肉末蒸蛋,顯然是特意為孩子們準備的。
主食是二米粥和二面饅頭。
“食堂老張聽說家裡有孩子,多給了一勺蛋羹。”
陸遠川低聲解釋,将飯盒一個個打開擺在桌上。
不一會兒,陸睿和大娃就洗好澡出來了,髒衣服都乖乖按蘇晚的吩咐放進了藤編的髒衣簍裡。
兩個男孩的頭發也按照蘇晚的吩咐,都擦幹不滴水了才出房間門。
陸遠川挽起袖子走進次間,利落地收拾完孩子們用過的洗澡水,又拎了兩桶清水進去。
嘩啦啦的水聲隐約傳來,等陸遠川再出來時,發梢還挂着水珠,軍綠色的襯衣領口微微濕潤,散發着淡淡的皂角香。
“你們先吃吧,”蘇晚将幹毛巾遞給他,“我想先洗漱一下。”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攏了攏有些油膩的發梢,這幾天的奔波讓她格外渴望一個徹底的熱水澡。
陸遠川會意地點頭,轉身去竈台試了試水溫,将兌好的溫水一桶桶拎進次間。
他特意多留了一壺熱水在爐子上溫着,這才招呼孩子們吃飯,又細心地将蘇晚的飯菜單獨留出來保溫。
次間的木門一關,蘇晚立刻閃身進入空間。
三樓現代化的浴室讓她如獲至寶,花灑噴出的熱水瞬間沖走了連日來的疲憊。
洗發水的茉莉芬芳在氤氲的蒸汽中彌漫,她慢條斯理地享受着久違的熱水澡,連指尖的皮膚都泡得微微發皺。
吹風機的暖風拂過長發,鏡中的女子終于恢複了往日的清爽。
她甚至有時間做了個簡單的護膚,塗抹乳液時還能聽到外面隐約傳來的碗筷碰撞聲和孩子們的說話聲。
那盆被“冷落”的熱水也沒浪費,被她收進空間備用。
髒衣服分兩批扔進洗衣機,轟隆的運轉聲中,蘇晚忽然覺得,能在這個特殊的年代擁有這樣一個私密空間,實在是莫大的幸運。
當蘇晚神清氣爽地回到現實時,夜色已深。
東屋傳來孩子們壓低的說笑聲,主屋裡隻剩下陸遠川和熟睡的安安。
暖黃的煤油燈将男人的側影投在牆上,他正專注地批閱着軍事文件,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過來吃飯。”陸遠川頭也不擡地說道,低沉的嗓音在靜谧的屋裡格外清晰,像大提琴的餘韻。
炕桌上留給她的飯菜都用搪瓷碗倒扣着保溫,碗底還墊着熱水溫着。
二米粥還氤氲着熱氣,分量不多不少,正是她平日的飯量。
蘇晚小口啜着粥配着小菜,很快就吃完了。
蘇晚餘光瞥見陸遠川合上文件站起身,“我去洗碗。”
見她放下筷子,他自然地收走碗筷,“這幾天在車上累了,你早點休息。”
軍裝袖口擦過她的手背,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