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韻開着面包車在夜晚的公路上一路疾行,最終在第一公民轄區邊緣的某個水庫裡發現了B男的蹤迹。
她下了車,從山腳蹑足屏息地走上去,躲在一處半人高的草垛後邊,緊緊監視着這個人。
B男不知道從哪條小路繞道摸進了第一公民轄區,身邊堆着幾個裝着類似農藥的白色塑料罐。
看樣子B男已經往水庫裡倒了幾罐進去,每個罐身都很大,約摸有十幾升的容量,他倒得很費力,每倒一會都要停下來歇息片刻。
池韻覺得這些塑料罐上面的标志有些眼熟,拿出望遠鏡仔細瞧,發現竟然是李懷聰之前工作的那個化工廠旗下的品牌。
這兩人之間有聯系?
池韻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難道這些人内部也是有組織的?
蹲守的這個地方是室外,而且是城郊,附近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動手之前也沒有方便藏身的地方。
隻能正面硬剛了。
池韻從旁邊繞過去,又走上前,假裝是路過的人,B男從遠處看到她便警惕起來,手裡的動作停下了。
池韻戴起帽子低着頭,餘光察覺到眼前這個人已經開始對她打量,目光正在自己身上逡巡。
她沉着冷靜,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
離B男隻有兩三步的距離時,池韻擡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為了方便接近這個人,她這些天抽空學了些簡單的手語。
在對方充滿戒備的眼神中,池韻拍了拍他的胳膊,用手捂比劃出你在幹嘛的意思。
B男見來人是個和他一樣的聾啞人,放松了警惕,用手語回答她。
「我在抓魚,我很餓。」
可能在這個人的認知裡,用魚竿釣魚是一種獲取食物的方式,用藥水毒魚也是一種獲取食物的方式。
釣不到魚時,便用更直截了當的手段。
「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池韻繼續用手語朝他比劃。
「可是我很餓。」
「我真的很餓。」
B男目光呆滞,雙眼無神卻睜得很大,一直不停地用手語重複這句話。
池韻有些震驚,從B男奇異的行為舉止來看,他好像是個智商不太正常的人。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包她還沒來得及吃的吐司,遞給他。
B男看見她手裡的食物,立馬奪了過去,狼吞虎咽地撕開包裝吃了起來。
池韻趁他吃東西時打量着眼前這個人,他比第一次宋琛給她的照片裡還要瘦,臉頰深深凹進去,幾乎看不出人樣。
她其實不想綁他,B男的智力如果真的有問題,就算送去宋恩行那裡做記憶清除手術,也是多此一舉。
B男幾口就吃完面包,木然地呆住幾秒鐘,突然走上前靠近池韻,不打招呼便要掏她的口袋,想要繼續在她身上翻找其他能吃的。
池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對方的動靜越來越大,眼神也從呆滞變得像是餓狼撲食般的兇惡,開始用力撕扯她的衣服。
人在餓到極點時,為了能生存下去,隻剩下獸性,沒有任何理智。
池韻見情況不妙,閃身敏捷地避開他的雙手,移步轉身到他背後,朝着他的脖子用力肘擊下去。
B男當即暈了過去,池韻巡視一圈,确保附近沒有人之後,把他抗進面包車裡,接着又把那幾個塑料罐一個個裝進後備箱裡。
她用麻袋安置好B男,回到駕駛座踩下油門準備離開時,突然聽見後備箱傳來劇烈又沉悶的咳嗽聲。
這才沒多大會兒,B男竟然這麼快就醒了過來,池韻感覺有些不對勁,從保溫箱掏出一支麻醉劑,下車打開後備箱門檢查。
她打開麻袋,露出B男的臉,把塞在他嘴裡的手帕取出,看見他的整張臉都因為剛才劇烈的咳嗽漲得通紅。
B男睜開眼,看見池韻,眼神頓時變得萬分驚恐,咳嗽聲也愈發變得大了起來。
池韻剛準備朝他胳膊注射麻醉劑時,聽出來他的咳嗽聲有些不對勁,貌似帶着些哨鳴的異響。
在昏黃的車燈下,她這才看清B男的臉和脖子處紅得瘆人,像是過敏的樣子,通過專業課上學習的知識判斷,他大概率是哮喘病急性發作了。
哮喘病人是不能吃魚的,更不能接觸有毒的化學物質,他偏偏剛好踩中了這些忌諱。
再加上這個季節,春天百花盛開,這附近全都是各種植被,到處都是成片成片的野花,花粉也是哮喘的緻敏源之一。
自己剛才的行動又讓B男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多重條件疊加的影響下,誘發了B男的哮喘急性發作。
粗略地完成診斷後,池韻有些心慌,她做了這麼多次任務,從沒碰見過這種突發情況。
B男的喘咳聲愈發急促,池韻想到,哮喘病患者一般都會随身攜帶吸入噴劑。
池韻四處翻找了他渾身上下的口袋,卻一無所獲,這個人大概率沒有随身帶藥。
池韻沒有辦法,對着B男手語道:「藥呢?」
B男眼珠瞪得老大,眼白上布滿紅血絲,看向她的表情充滿恐懼,和瀕死的絕望。
池韻把他扶起來,晃了晃他的肩膀,不停地重複着用手語問他藥放在哪裡。
不知道是看不懂池韻的意思,還是被恐懼支配到徹底失去交流能力,B男手裡始終沒有任何動作,隻是駭人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她。
池韻愈發慌張,上課時老師教過關于呼吸系統疾病分類,但老師當時隻是籠統地講了個大概,并沒有深入地展開讨論怎樣應對這種突發情況進行急救。
她束手無策,隻能繼續在對方身四處翻找藥的蹤迹。
這塊地是荒僻的城郊水庫,附近沒有診所或者藥店,最近的一家醫院離這都有十多公裡。
池韻沒有辦法讓B男冷靜下來,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喘息的頻率逐漸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