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珏推門進去，聽見了高個子服務員的迎客聲。

隻有她一個人？

柳珏笑着問，“白天隻有你一個人值班嗎？”

“客人說笑吧，這一直隻有我一個。”高個子帶着甜美的笑容說，柳珏的心卻沉了下去。

“我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有看見你和另一個服務員聊天。”柳珏面上仍然帶着笑，似乎是不經意提起，“可能是我弄錯了吧。”

“也許吧，這隻需要我一個就夠了，一直都隻有我一個人。”

所以，那個矮個子的服務員是不被需要的嗎？她屬于冗餘，所以她消失了，沒有任何記得她。還是自己的記憶又出問題了？

柳珏陷入沉思。

“客人？客人？你要來點什麼？”

“啊，抱歉。”柳珏回過神來。

他又坐到之前靠窗的位置，熟悉的既視感襲來，可一切大不相同。

柳珏不清楚自己的記憶是不是真實的，但那關于一個女孩的存在，柳珏願意去相信。

端上來的焦糖瑪奇朵被他一飲而盡，苦意在口腔炸開。

柳珏放棄向099詢問。他有種預感，那個矮個子服務員的消失，也和無根木公司有關，而他現在去問，隻會得到自行探索或者權限不足。

哈，好讨厭，好讨厭…

這種所有人被随意擺布的世界。

柳珏的厭惡就像是被高度壓縮的岩漿，内裡不斷的積累和膨脹，外面卻不露一點。

在最後離開的時候，柳珏回頭看了一眼咖啡館，隻能看見前台上腐敗的花兒。

……

無根木公司，巨大的logo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沒有人清楚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位于繁華的城中心，這棟最高的大樓竟然門可羅雀，更是詭異。

【宿主，我不建議你……】

“先生，請停步。”

一進無根木公司的大門，一個瘦瘦高高的人就攔在柳珏的面前，他穿着筆挺的黑色制服，胸口别着銀色的樹形徽章，那是無根木的logo，笑容像是畫在臉上一般标準，眼角卻沒有一絲紋路。

［前台514号］

“請問有預約嗎？”男人的聲音如同電子機器一般，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

柳珏的翡翠耳墜又開始發燙，他強忍着沒有去碰觸。“沒有預約就不能參觀嗎？我聽說貴公司正在招聘。”

“很抱歉，先生。”瘦高男人的眼珠一動不動，“我們目前沒有招聘計劃。如果您沒有業務往來，請離開。”

柳珏的目光越過男人，隻看到大廳深處有幾個員工在走動。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就像是被同一根線牽引的木偶。

更奇怪的是，他們走過的地方，地面上會短暫浮現出淡淡的線稿痕迹，又很快消失。

但是除了面前的人，附近再沒有其他人。

這個公司絕對有問題，沒有辦法，柳珏決定直接來硬的。

“那是什麼？”他突然指着大廳深處問。

面前的瘦高男人條件反射地轉頭，柳珏直接一扇子向他拍過去，卻感覺自己打在一團棉花上，物理攻擊對他無效！

空氣中突然出現許多的稿線和橡皮擦屑，凝聚成許多沒有臉的人，和面前這個男人一道向柳珏攻來。

“咔嚓咔嚓”

“發現異常冗餘角色，需要修剪！”

金色的玄文和引渡符一起釋放，被攻擊到的人炸開，坍塌成腥臭的墨汁，在地面上蠕動。

其他人卻像接受到某種指令一樣，發出“咔咔咔”的錯位聲，機械的給柳珏讓開道。

就像是突如其來的邀請。

但就算是鴻門宴，柳珏現在也不可能退。

【宿主已進入世界核心區域！】099的聲音在柳珏腦海中炸響，帶着前所未有的尖銳。

柳珏充耳不聞，直接沖向電梯區。每靠近一步，耳墜的灼燒感就加重一分。

電梯門恰好打開，裡面空無一人。柳珏閃身進入，迅速按下最高層的按鈕。

門關閉的瞬間，他看見那些深處的員工齊刷刷轉頭，就像斷線的木偶，頭都扭向柳珏的方向，手全部都是稿紙形成的剪刀，鮮紅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柳珏。

電梯開始上升，柳珏這才發現内部沒有樓層顯示，隻有牆壁上不斷流動着黑色線條，像是有人在實時繪制着什麼。他伸手觸碰，線條立刻扭曲變形，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輪廓，又迅速消散。

【宿主必須立刻離開！無根木公司是修剪者的總部。】099的聲音幾乎是在尖叫，【宿主目前存在權重不足，不應該去探知……】

“修剪者？”柳珏冷笑，“就像修剪多餘的樹枝那樣處理我們這些‘多餘的角色’？”

電梯突然劇烈震動，燈光閃爍幾下後徹底熄滅。完全的黑暗中，柳珏感覺到人在叫他。

“柳珏……”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猛地轉身，扇子已經展開，卻隻切到了一縷飄散的霧氣。

黑暗中浮現出微弱的綠色熒光，是他的翡翠耳墜在發光。

借着這點光亮，柳珏看到電梯牆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各種角色的設定和台詞，有些被粗暴地劃掉，有些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其中一段文字格外醒目：

［角色：柳珏（渡魂人版）

狀态：已廢棄（異常中）

原因：超度能力設定過于強大，且不符合市場。且深層設定不适合……

處理方式：記憶清洗，基礎設定保留，超度體系廢除，投入鬼域作為背景角色］

柳珏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破碎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天師府的白色長廊，師父失望的眼神，還有他自己，白袍染血，手中捏着一顆漆黑的能量珠……

“都是被廢棄的！”

“憑什麼你可以存在！”

無數的聲音響起，充滿惡意與怨恨。

柳珏在黑暗中強撐着，突然，電梯猛地一頓，燈光重新亮起。

眼前的景象讓柳珏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沒有隔斷，整個樓層都是通透的。

中央懸浮着一棵由黑色稿線構成的巨樹，無數枝丫延伸向四面八方，每根上都挂着發光的小球。

有些小球明亮穩定，有些則暗淡閃爍，還有的直接破碎消失，化為光點被吸入樹幹。

柳珏在裡面看見了許多熟悉卻突然消失不見的臉，甚至還有老李，他的光球已經暗淡，瀕臨破碎。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十幾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人面帶滿足的微笑圍着樹幹，他們的後腦勺都連接着一根黑色的稿線，直接插入樹幹。

柳珏在這裡面看見了那個消失的矮個子服務員，這些都是被認為冗餘的角色！

“咔嚓”她徹底碎裂，化成光球挂在樹上。

成為了新的養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