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的皆是不忍,一個個垂首發出低泣。
“阿秋啊,你、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縱使徐姑娘對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能這樣殺、殺人啊。”
說話的正是跟随程硯秋一起來的趙大哥,趙大嫂在邊上也是連連點頭,滿是憫惜之情。
程硯秋置若罔聞:“這依舊不能說明他就是我殺的。”
沈卿塵轉頭看向顧西辭,他上前一步道:“早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去你住處了,便是你那地窖隐藏的再好,隻怕這會兒也已經被找到了。”
程硯秋頓時面無人色,幾乎不能呼吸。
“至于第三個死者李伯,我推測他乃是因為他瞧見你抛屍雁鳴池而被滅口的,李伯是中了青霜吻之毒而死,那毒并非下在他服用的茶水裡,也非杯子上,而是下在他左手食指上,也正是這個舉動讓我想到,殺他之人該是對他極為熟悉之人,知道他有用左手食指觸摸嘴唇的習慣,隻能說,你聰明反被聰明誤,若是下在茶水裡,反而不會讓我那麼快懷疑到熟人作案。”
“你就是在那時懷疑我的?”程硯秋問。
沈卿塵搖頭:“彼時我并未懷疑你,是你在提到上個月進城,被偷了錢袋,而後摸錢袋的動作,那動作過于熟練,好似經常那樣做,如此我猜測那個錢袋于你而言該是極為重要的,而後我瞧見你錢袋上的花紋有些眼熟,但依舊不能确定是你,隻有三成把握,為此,我便讓長夏去街上散布醉仙樓一案兇手被抓的消息,我猜想,若是那個幫兇聽到必然是要出來為她辯駁的。”
“你設計我。”程硯秋猛然起身往前沖,被身邊衙役按在地上。
“若說設計,該是這位徐姑娘才對。”沈卿塵轉身看向徐雨湘。
啪,啪,啪。
徐雨湘拍着手走向沈卿塵,方才蒼白孱弱的模樣已然不見,卻是淺笑盈盈:“沈姑娘果真聰慧過人,如你所言,讓阿秋殺他們二人的正是我。”
“徐姑娘……”
“你不必再說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隐瞞已是無用。”
程硯秋正欲再言,又生生閉了嘴。
“沈姑娘果真如傳言那般,是個神眼判官,我父親與她們母女二人整日與我相處,都未曾看出我屋中所用之物的花紋皆是梨花,姑娘你不過在我房中一刻鐘便已發覺。”
“孽障,你母親雖是你繼母,但卻待你不薄,你與彤兒自小關系親密,便是她當真搶了你未婚夫婿,你也不該如此殘忍的殺了她,你如此喪心病狂,你、你……”徐大人捂着胸口,連連喘息。
“待我不薄?敢問父親大人,何為待我不薄?以為我之好為名,行控制之實叫好嗎?”
徐雨湘面色猙獰,惡狠狠瞪着徐元敬。
“父親從未真正關心過我,若父親真當我是親生女兒,就該知道我從來不喜歡什麼海棠,也從不愛女紅與畫畫,我愛騎馬射箭,可母親呢?她因為彤兒愛這些,便拘着我與她一道愛,她不許我這個,不許我那個,彤兒愛什麼,我便要愛什麼,無論吃、穿、用,我都要與彤兒的一樣,我要在外面表現的與彤兒姐妹情深,與她舐犢情深,可是,誰曾在意過我真正喜歡什麼?”
“那……那你也不該殺人啊。”
徐雨湘忽然凄然冷笑:“是,若隻是這樣,我的确不該殺人。可父親似是忘了三年前那件事。”
一聽此話,徐元敬越發痛恨,他身體佝偻,喘息劇烈:“糊塗,糊塗啊你。”
“究竟是我糊塗還是你們糊塗?妹妹發現采花大盜闖入府裡,她卻棄我于不顧,獨自逃走,叫我被那采花大盜擄走,而後……因為此事,我身體受損,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叫我如何能不恨她?”
衆人大驚,皆是沒想到三年前鬧采花大盜的事,這徐大人家竟然也是受害者之一。
此事,沈卿塵并不知曉,聞言也是詫異不已,她轉頭看向顧西辭,見他微微颔首,隻無奈歎息。
“你……你糊塗啊,若說你母親與妹妹以愛你之名控制你,我、我不知曉,亦是無話可說,你可不原諒她們,可這件事我卻要替你妹妹辯解兩句,當年你妹妹看見采花賊時也是吓壞了,她原是要逃的,但想到屋裡還有你,便壯着膽子吸引采花賊注意,想要引開他,可沒想到那采花賊已然先發現了你,追你妹妹至半途又折身回去了,這才……”
徐雨湘心中震撼,她隻知道妹妹棄她于不顧,自己逃走了,根本不知曉竟還有這事。
“不,不可能,你騙我,你定然是騙我的。”
徐元敬卻隻搖頭哭泣,哽咽不能語。
不過片刻,徐雨湘忽然又冷靜下來,頹然冷笑:“那又如何,最終受傷的隻有我一人,她依舊是清白之身,依舊可以搶我未婚夫,甚至懷上他的孩子,我殺他們何錯之有?若她當真如你所說那般在意我,又為何偏要在知曉我對聶弘有情時與他糾纏?她該死,他們都該死。”
徐雨湘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幾近癫狂。
如今案件已破,沈卿塵再無留在此地的理由,便轉身看向顧西辭:“此案已破,顧大人切莫忘了與我的承諾,若是有消息,盡可派人去醉仙居尋我,告辭。”
她微微屈膝,随即毫無留戀的離去,至于如何善後,那便是大理寺的事了。
走出幾步遠後,她忽然又停下,半轉身看向他:“聶弘的屍體背部被雁鳴池中的魚噬咬的厲害,顧大人還是需向侍郎大人解釋一二。”
——
自徐府出來,沈卿塵擡頭看向天空,雪是何時停的她尚未注意,隻看到此時明月高懸,亮如明鏡。
她深吸一口夜間冰冷的空氣:“明日,該是個好天氣。”
“姑娘,夜間涼,先上車吧,今日自早上後您再未用過餐,隻吃了幾口茶與點心,還是該早些回去。”
沈卿塵點點頭,隻覺心情異常沉重。
正欲上車,身後忽然傳來喊聲。
“沈姑娘請留步。”
沈卿塵落下擡起的腳轉身,看見聶侍郎在仆從的攙扶下蹒跚而出,轉身屈膝行禮:“民女見過侍郎大人。”
“沈姑娘不必多禮,今日多謝你幫我兒查出兇手,我們還尚未謝謝你。”
“侍郎大人不必客氣,侍郎大人如此着急找民女,可是有事?”
“是,是有一件事懇請沈姑娘幫忙,此事說來已有十一年之久,我二兒子聶铎于景隆十年時忽然失蹤,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今日瞧見姑娘斷案之才能令人敬佩,是以想求姑娘代為尋找我兒下落,無論是否找到,我都必當重金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