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失蹤案,為何不報衙門?”
“報了,铎兒失蹤後幾天便報了衙門,大理寺也是知曉的,之後前前後後也是尋了幾年,可惜半點線索也未有,衙門與大理寺事務又多,這事漸漸的便也放下了,如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也隻能希冀着他尚且活着,隻是礙于某種原因,無法向家裡報信,可、可這終究不是辦法,是以便想着勞煩姑娘……
“對,铎兒失蹤後次年,戶部尚書盧尚書之子也失蹤不見蹤影,如此衙門與大理寺礙于壓力,便着手尋了幾年,可惜一直未能尋到任何消息,如今是生是死亦是無從知曉,沈姑娘……”
說着話,聶祺的脊背越發佝偻,仿若忽然之間又老了十歲,便是連鬓邊的白發都多了些許。
沈卿塵倒也能理解,他先是失去二子,如今又失去三子,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民女瞧着顧大人也是個探案揭秘的高手,便是連他都沒有法子?”
聶祺搖頭:“并非如此,顧大人雖是大理寺卿,但他卻鮮少管事,一應事務皆有少卿主持,這些年顧大人時常往外跑,一去便是幾年不回,今年也是月前才回,恰趕上此次案子,還不知何時便又要出門去。”
一瞬間,沈卿塵如遭雷擊,麻木之感自腳底直竄上發頂,她不知他為何要往外跑,但心裡卻有一股熱意上湧,似是期待些什麼。
見她忽然垂首,長久沉默不語,聶祺心中一陣慌亂,忙要屈膝跪下:“我給姑娘跪下了,還請姑娘施以援手,我……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這些年我家裡亦是派出不少人去尋,始終沒有消息。”
沈卿塵連忙彎腰伸手制止他:“大人如此便是折煞民女了,既是如此,那民女便應下了,不敢跟侍郎大人保證什麼,但定然盡力而為。”
“那便多謝沈姑娘了,此事無論成敗,聶家上下都欠沈姑娘一個人情,來日若是沈姑娘有需要,隻要不違背國法,我聶家定當全力相助。”
“那便多謝侍郎大人了。”
……
回城馬車上,長夏忍不住詢問:“姑娘,您為何要答應那聶侍郎的請求?”
“答應他為的便是他方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回到長安來為的便是給父親翻案昭雪,可此案是聖上下的命令,若要翻案,便是要聖上承認他犯了錯,誤殺了忠臣良将,便是有确鑿證據,聖上也不見得會願意替父親昭雪,此事難如登天,如此我便需更多人的支持。”
長夏了然的點點頭:“奴婢明白了,可是姑娘,方才您破案實在精彩,聽的奴婢熱血沸騰的,可奴婢還有幾處疑問。”
“你問。”
長夏略一思索後方問道:“此案中不是還有一毀容的姑娘?她在其中扮演何種身份?”
“她隻是障眼法罷了,我先前與你說過,此案其實很簡單,隻要徐雨彤與聶弘一死,首要懷疑對象必然是聶弘的未婚妻徐雨湘,她自是也能想到這一點,便做了兩手準備,一是将兇手指向一個不明身份的外來女子,二便是制造自己完美不在場證明。想來那名毀容女子與妙音寺身懷六甲之女子皆是程硯秋所扮。”
長夏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程硯秋的确長的比許多女子還要秀美,若是扮成女子,當真可以假亂真難以分辨。”
頓了頓,她繼續問道:“那這程硯秋與徐姑娘又是如何聯絡的,他們男女有别,又一個在城内,一個在城外,便是徐姑娘可時常出門,卻也是不方便見面的,何況還要掩人耳目,如此便要難上許多。”
忙碌一日都不覺得累,此時卻忽然有些疲憊,沈卿塵斜靠在車壁上,微閉雙目:“你可還記得徐夫人曾說二姑娘喜愛吃桃源居的桃花糕?”
“自是記得。”長夏蓦然瞪大雙眸,“莫不是,他們用桃花糕聯絡?”
沈卿塵搖頭:“自然不是,我推測他們該是在桃源居附近的某處留下記号以做聯絡,因程硯秋說過,趙大嫂愛吃桃源居的棗泥糕,如此便可時常聯絡卻又不至于見面被人瞧見,除此之外,該是還有别的方法,如程硯秋所言他曾被人摸去錢袋,隻怕并非被人摸去,而是他故意給了别人,以便給徐雨湘傳遞消息。”
長夏了然的點點頭,又着急追問:“還有還有,那知秋閣裡枯萎的花以及放錯的蝴蝶蘭,和那位毀容姑娘所住房間裡枯萎的花,是不是也為了将嫌疑轉移到那位并不存在的姑娘身上?”
沈卿塵睜開眼睛,微微笑着在她額頭輕彈:“孺子可教也。”
長夏揉着并不疼的額頭,嘻嘻地笑:“那花為何會枯萎?”
“想來該是他們故意為之,将落子湯亦或是别的什麼湯藥倒進花盆中,導緻花枯死。”
“既然如此,姑娘為何當時不說清楚一些,免得日後他們二人又以此為由脫罪?”
“我在說兇手犯案細節時,觀到顧西辭毫無意外之色,甚至還在我未提出要求的情況下将酒樓中唯一的目擊證人——他身邊那個少年帶來,想來是早已看破了。”
說起這個,沈卿塵不由垂下眼睫,握緊手指。
“呀。”長夏忽然低呼一聲,“如此說來,他倒像是故意給了姑娘進大理寺的機會一般。”
沈卿塵雖不願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事實的确如此。
“無妨。”沈卿塵唇角微揚,神色略顯輕快,“如此也不能說明他的斷案能力就比我強,若我能進了大理寺,日後怎樣還需再看。”
“姑娘要如何做?”長夏微微傾身問道。
沈卿塵漆黑的眸光忽然變得冷厲,聲音亦是夾着寒冰一般:“殺了他,取代他。”
長夏滿臉擔憂的問:“可奴婢觀那顧大人武功不俗,姑娘……殺得了他嗎?若是不慎被抓,豈不是功虧一篑,姑娘何不利用他?”
聞言,沈卿塵恢複正色,聲音沉沉道:“你不了解顧西辭這個人,他兒時極為活潑好動,但已經表現出與常人不同的深沉心思,即使是與他一道長大的我,也始終看不透他内心所想,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在前一日若無其事的許下非我不娶的諾言,還說會送我一份特别的生辰禮。
“彼時,他是那般信誓旦旦,深情款款,當真是毫無破綻。第二日,他所謂的特殊的生辰禮便是要我沈家全族性命。”
沈卿塵隻覺心頭恨意翻湧,即使在這樣寒冷的冬日,她依舊因仇恨而覺全身熱意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