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電話挂斷。
彼得起身去書櫃找病人資料,最後在裡層看到了她的檔案。
姓名:江許月
年齡:19
類别:主動就診
還記得遇到她的那天,豔陽高照,她披散黑發,穿着件米色風衣,腳踩黑靴。
她的五官娟秀立體,背後的光線讓少女的周遭渡上柔光。
瞧着該是靓麗的打扮,可彼得對上她的雙眸,就如黑潭中間的漩渦要拖着人下地獄,一片死寂,掀不起半點波瀾,街對面是意氣勃發的青年人高聲談論,而她是油然而生的孤寂。
獨身一人敲開他的診所,在愚人節當天。
起初,她很難打開心扉,直到他問起家裡人,才從她的嘴裡得到答案。
“父母被毒販放火燒死了。”
“我比較幸運,沒死成。”
彼得做随測的手一頓,下意識擡頭,隻見她一臉平靜。
最後還是用了催眠,聽到了病症加重的次要。
鶴柏。
鶴柏是誰,彼得聽過這個名字,家裡從商的侄子參加國内研讨會回來提過。
等江許月離開,他在網路上查過,有關他的資料很少。
久聞其人,不見其面,手段高明,深不可測。
十六字的總結。
但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又或者認錯人。
-
樓上的光斑些許墜入後院的雜草叢,就像陪伴似的,她吃完餃子,光斑消失。
江許月垂眼,手指浸泡在水槽裡,無法控制的想起那個快要遺忘的場景。
是離開他的前幾個月。
繁星點綴在夜空,萬家燈火閃爍在其中,江浙的夜就是平靜。
一個周末,她閑來無事,上到三樓的儲物室,翻到個陳舊的DV機。
手指輕輕碰到按鈕,畫面出現兩個少年,她第一眼就認出了右邊的是鶴柏。
他的樣子和現在沒有太大的變化。
身着黑色夾克,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動,長睫下掀,在面容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嘴角雖勾着,整個人卻透着疏離,旁邊的少年和他相反,有種無與倫比的淡然,笑容常現,雙目是電視裡說的桃花眼,左眼下有一顆淚痣,眼窩很淺。
這就是現在說的帥哥隻和帥哥玩。
她笑了笑,手指撫上少年的面容,繼續看下去。
照射的燈光倏然熄滅,有一瞬寂靜,屏幕外的江許月也被氛圍所打動。
呼吸蓦地一頓,光線再度亮起,少年清洌的嗓音平穩的響起。
“你的柔情似水,
幾度讓我愛得沉醉,
毫無保留 不知道後悔,
你能不能體會真情可貴,
..”
是齊秦的《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
歌聲響起的那秒,輕易席卷台下劇烈的歡呼聲,這時的鶴柏擡起了雙眸,眼如點漆。
光照下的少年耀眼得像顆寶石,襯衫袖口解開挽到小臂,笑容明朗輕狂,身體随着曲調擺動。
“不讓我的眼淚陪我過夜,
不讓你的吻留着餘味...”
自始至終他都很是随意,随意的放輕聲音,随意唱上兩個聲調。
在身邊人接歌時,他漆黑的眼眸靜靜注視着下方,全然無視手持DV碎碎念的男聲。
“這怎麼和說好的不對,鶴哥你看鏡頭啊。”
“鶴哥鶴哥。”
“行了,你還能驅動他不成,有個正臉就夠了,麻煩你鏡頭掃一下咱們顧承行不行。”
...
一首歌完畢,他先行下了方台。
後面上來的都唱着軍歌,敢情隻有他們幾個最不一樣。
“還得是咱們鶴哥,就是不一樣。”
畫面前的江許月附和點了下頭。
跳到最後,方台換成了禮堂,鏡頭被逐漸放大,出現一張堅毅的容顔。
少年換下外套,穿了身警服筆挺的站着,他的右手敬了個軍禮,聲音铿锵有力。
“我始終認為,國不能淪為走偏門的交互,家不能作為罪惡的腳踏闆,罪惡肆意侵害我們的國家,所到之處,哭嚎一片,可罪惡并不能抹平,正義當道,我們都不會是一個久頹不起的國家,黑暗裡砥砺前行的鷹,不該成為龜縮地底的老鼠,輕舟已過萬重山,朝着理想繼續前進,因為埋葬的從來都不是光明,不是東國。”
“我的家庭理解我的職責,也遵從我的信仰,我必将鞠躬盡瘁隻為祖國。”
可最後他脫下那身引以為傲的警服,屈服地跪在她的面前。
想到這裡,她突然笑了,背抵在落地窗上,去看外面的白楊,白楊樹在風裡傲然聳立。
跪了幾個月,轉眼就跪别人那兒去了。
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