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待完僅剩的兩位患者,垂立在窗前,視線掠過對岸的燈塔,沒由來的垂眼看起科研項目。
數秒後,關掉手機起身出了診室門。
院内走廊有樂隊彈唱,傅瑜剛下手術,站在廊口喝牛奶。
見她過來,從台吧上順手拿了罐黑咖遞給她。
江許月接過,單手打開後抿了一口,問道:“交上去了?”
傅瑜捧着罐子,熱牛奶的霧氣氤氲側臉,讓本就平和的面容越發恬靜,“嗯。”
江許月想了想,問,“香澤附院。”
傅瑜又乖乖回答,“是。”
江許月挽着傅瑜的肩膀,輕飄飄道:“你走了,院裡同為國人還投機的女孩子真還沒有了。”
傅瑜露了笑,在她懷裡蹭蹭,輕淡的栀子花香夾雜着空氣中隐隐約約的牛奶香,一并鑽入她的鼻腔,“審批下來也要大半年的時間,真要走也是明年了,學姐你應該慶幸我還能包圓你大半年的黑咖。”
這句話把江許月逗笑了,凝重的神色松快下來,反問,“你學姐我舍不得的就隻有幾罐黑咖?”
傅瑜一本正色的自語,“不喜歡啊?”
“也不是,”江許月偏頭,唇角蓦然揚起,笑意從眼睛裡跑出來,“走,吃飯去。”江許月緩了緩神色,拉着傅瑜往外走。
醫院大門的左前方新開了家海鮮焗飯,上座率不高,稀稀拉拉的坐了小半。
簡約的淺黃瓷磚蔓延整個店鋪,吧桌三兩排列,每桌上邊有個瓷瓶盛着當季鮮花。
江許月和傅瑜點了兩份招牌焗飯,上菜很快,用鐵盤重疊阻隔熱度。
大蝦和西蘭花點綴其中,芝士鋪滿米飯。
江許月吃得比較快,和傅瑜說了一聲,在店外不遠處可以抽煙的地方等她。
從店裡出來,江許月走到檔口下放松下來,單手點燃香煙,垂眸淺酌,青煙随着微風撲朔在指尖,像實體的小精靈似的,圍繞着朝她靠攏。
她就這麼擡眼,視線停聚在名為小書攤的店口。
橘黃的光線充斥着逼仄的角落,耳邊是風拂過樹葉的聲音。
不知不覺間,煙霧消散,她走到書攤前,頭發花白的老者接待了她,讓她随便看,看上什麼拿什麼,價格好商量。
書攤與時俱進,她環顧幾眼,堪堪垂眸時。
首次出海的《平南雜志》最新冊落到她的視野裡,最先看到的是男人的穿着。
一身定制西服,短發,骨相優越,眉眼一如既往淡出鳥,薄唇抿着,不露笑不顯眼。
封面文摘:
“祝她所求皆如願,願而平舛,勝意安平,最重要的是,祝她快樂。如果可以,希望她自由,知天地,明心性,知可為止,而順其心。”
字迹眼熟,是他親手題的。
鶴氏已經落魄到執權人親手出賣色相。
也不全然,又哄哪個小情人開心,連雜志都上了。
-
沿邊小鎮濕意消散那日,是豔陽高照的周末。
江許月剛把自己哄好,從床上掙紮着起身,薛倩像隻鬼似的帶着寒意鑽進她的被子,沒等她看清來人,後背被淚水濡濕。
江許月回神,後腰又摟緊幾分,“怎麼了?”
半晌。
薛倩開口,帶着哽咽,“想看雪。”
遲疑兩秒,江許月帶着她行駛在林間山道去看雪景。
驕陽懸挂在天邊,把本就沉寂的林子澆灌,車廂裡響起輕揚的曲調,緩慢地撫平薛倩的情緒。
江許月專注注視前方車況,車輛平穩駛進大道,彙入山頂的彎道。
山頂還有未來得及融化的白雪,薛倩站在崖邊,正對面是峽谷,銀裝素裹。
江許月給她披了件外套,前不久她也是這樣給傅瑜披了一件。
正是傅瑜離開回國那晚,烏雲吞噬了晴空,她心癢難耐走到外邊抽煙,光斑落地,她的視線也随之下墜,飛往祖國的航班起飛,隻有她站在原地,紅了眼眶。
如今,紅了眼的人對調,薛倩裹着大衣站了一會兒,“分了。”
江許月臉色淡然,“需要友情代打麼?”
“面對面那種。”
薛倩用了好幾分鐘消化這兩句話,忽而,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她,“是我想的那種嗎?”
雪花飄落,嘩嘩然覆蓋這處平白的空地,江許月摸出一支煙,不語的抽了半支,剩下的被薛倩拽走順手放進自己的口中,一字一頓,“說話。”
江許月撩了撩飄散的碎發,聲音快要被寒風吞噬,“周二的航班。”
“回國?”
“嗯。”
薛倩突然就笑了,淚花閃爍,“我很高興。”
你能走出來。
她猶然記得,那年江許月初到北國,行屍走肉的過了一個月。
當時她放心不下她,請假飛過去。
某天上午她和江許月去附近的商超買東西,買完發現不見她人,焦急跑回去找。
就看到她一個人站在路邊,淋着雪,輕聲問她。
“倩倩,我剛剛看到一個人,好像他,可我明明知道那不是他,你說,他為什麼不來找我,我明明隻喜歡他。”
為什麼呢?
連愛都願意施舍的人,卻願意給時間和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