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房屋燒得,隻剩殘骸骨架,和遍地的灰燼,什麼痕迹都沒再留下。
齊風二人并非個例。
周圍家中,有染病去世的,許多都燒了衣服、各種物件,挂上了白幡。
街巷中冷清蕭條。
遭受封鎖的長明街,直至幾日之後。才等來了音信。
這日,黎頌望着見底的藥包,歎氣着:“都用完了。連藥渣也是,但醫館裡的病人,還不見好。”
安雙小聲地咳着。
她脖頸上的紅疹退了些,但還蒼白虛弱着。隻能喝下些米湯,又常常吐出來。
隔着門簾,同她輕聲說着。
“黎姐姐,這些日子……”
“醫館裡,又走了好幾個病人……我們沒有保護好她們。”
黎頌攥着空藥包,沉默着。
外邊傳來了聲響,不知是誰喘着氣,跑進街巷裡,大喊了聲:“有救了!來藥了!”
“在巷子外邊的街上,來了很多醫生和官兵,需要的人快去領啊!”
她打開窗,陽光傾瀉進來。
照亮了漆黑的角落,連同壓在她心上的石塊,也終于卸了下來。
“真好,等到了。”
她這幾日都在醫館,照顧病人。
眼下也跟着出去領藥,人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依次等候着。
“這裡發的藥,種類有限,我們再去甯城的其它藥房看看。”
目前開門的藥房不多。
黎頌剩下的積蓄,有些少。正和某個藥房老闆,讨價還價着:“老闆,再便宜些吧。”
“唉,姑娘。不是我不便宜,最近藥物價格高,我們做生意的,也有難處。”
她輕聲道:“老闆,我們醫館裡,有很多染上疫病的人。都還等着藥,等着救治。”
“她們已經……撐了很多天了。”
對方也歎氣。
半晌道:“算了,那就再降價些。這些,你們都拿去吧。看看還有沒有,一并需要的,都拿去吧。”
黎頌道了聲謝,正要接過。
這時,一道熟悉的女聲,咬字生硬着插入:“等等,我出更高的價,把這些藥都給我。”
“我的狗病了。”
她還是那副甜美傲慢的語氣。
不過,許是近日的變故,她沒再恣意地拿槍指人,收斂了幾分。戴着呢子帽,擡起眸,伸出手打算搶藥。
黎頌看她一眼:“是我先來的。”
她輕嘲:“你們還真是,一如既往。喜歡睨着眼看人,和搶别人家的東西。”
狹路再遇,坂口千穗瞪着眼:“你!”
她眸色,比先前陰沉了幾分。沒再穿先前,那豔麗明媚的紫色洋裝,臉頰也瘦了些。
但此刻,依舊不願退讓,輸了氣勢:“若是今日之後,還想繼續開店,不想丢了腦袋,就把藥都給我。”
藥店老闆抹了把汗。
悄悄把幾個袋子,先遞給黎頌。
又轉頭,嘗試安撫着:“小姐,您的狗病了,不需要那麼多藥,一包就夠了。”
坂口千穗接過,沉着臉。
她翻着錢包,抽出幾張錢,扔在腳邊的地上,冷哼了聲。
作為普通人,藥店老闆此刻,也不敢開罪她。隻能彎腰去撿。
黎頌提着藥,與她擦肩而過。
她望着這一幕,又想起了,對方曾經放狗咬孩子的畫面。
于是,用輕嘲的語氣道:“坂口小姐,一次性買那麼多藥……是準備,給你叔父當貢品,還是給自己提前備的?”
坂口千穗消化着,這一長串話語。
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後,瞬間氣炸:“你!”
“你們就得意吧。我叔父隻是,出了意外……過不了多久,你們,又會像以前那樣的。”
她說又說不過,翻來倒去用幾個日語詞,恨恨地罵着。
黎頌冷冷看她一眼,正被對方拉扯不放走。
門外停着的車裡,傳來一道,也有些耳熟的男聲:“千穗,走了。”
她腳步一頓,定格了刹那。
那道聲音,很低沉。
像淬了寒冰,如同之前沒擺脫的噩夢,像地獄的惡鬼,悄無聲息地回來了。
坂口千穗,松開了拉着她的手。提着藥,回了車上:“嗯,來了。”
車裡的男人,降下了車窗。
他望過來。那隻被刺瞎的眼睛,似乎沒有治好,依舊用黑布蒙着,像是徹底瞎了。
整個人瘦了些,比起從前,更多了幾分陰郁死沉的氣質。
赫然是小澤真顯。
他回來了。
隔着一段距離,他的目光,越過了坂口千穗,也看到了她。不知方才直勾勾地,注視了多久。
黎頌别過臉,避開視線。
許多噩夢般的記憶,重新浮上來。看到對方,會想起那一張張,逝去同伴的臉。
她輕抿了下唇,指尖收緊。
頂着他那道陰冷的目光,往前走着,準備離開。
對方扯起唇角。
口型微動,像在對她說,好久不見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