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乃我與妹妹的身契,上面有我父親的親筆畫押。”林芷忽然扭頭,雙目炯炯盯住地上的兩個男人,“也就是說,我現在與林家父子,已無半點關系。”
林芷一步步走向林父,微俯下身。
“父親,不,此刻應該叫你林遠山。”她目光深寒,聲音淬着冰碴,“當年林佑第一次偷家裡田契去賭,是你摟着他哭說‘孩子還小’,這也就罷了,後來他偷拿母親給我們姊妹準備的嫁妝,被母親發現,逼得母親嘔血身亡,也是你攔着不讓報官,說什麼‘家醜不可外揚’。”
“我們聽你的,原諒了一次,兩次,三次……再後來姐姐跟家裡恩斷義絕,你也不管,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不遠處的林菀緊緊牽着林萱的手,臉上早已是被淚水浸濕。
林芷低頭盯着額頭上滿是汗珠的林父,提高了聲調:“那後來呢,林佑欠下兩百兩銀子的時候,你又做的是什麼!”
林父用手捶胸,痛心疾首道:“我也是懊悔,簽下了你們姐妹的身契,為此我失眠了好幾日,擔心你們姐妹有沒有吃得好,睡得好,所以後來,我就決定把這個逆子趕出家門……”
“不,你是怕!”林芷冷哼一聲打斷他,“當發現林佑再一次賭博欠債之後,你怕他盯上你,盯上家裡的唯一房子!”
林父心事被戳中,身軀猛得一震,被抽了筋似地癱軟下去,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芷甩袖轉身,朝王大人躬腰:“大人,火災前幾日,林佑就找過我,問我要錢,可是當時我并沒給他,我猜他是出于報複,才在深夜縱的火。”
人群一片嘩然,都在議論林佑的喪心病狂和林父的私心偏袒。
王大人見狀,用驚堂木猛地拍了下桌子,沖林佑道:“林佑,你可承認,你是因為仇恨,而放的火!”
“不,不是這樣的!”林佑捂住耳朵,整個人篩糠般顫抖,瞳孔劇顫,“我沒打算縱火,不是我故意放的!”
王大人轉問林芷:“林姑娘,你既指認林佑欠債,可有實證?”
“民女請了人證,應該快到了。”林芷踮起腳,不自覺地絞緊袖口。
她頻頻望向衙門外,但不見任何人來。
難道她又被放鴿子了?
等了一會,王大人有些不耐煩:“本官公務繁忙,若你那證人再不來——”
“證人在此!”
一道清朗嗓音破空而來,衆人齊刷刷回頭,見男人身材颀長,英姿俊朗,正是沈墨,他和林芷隔空對視一眼,而跟着在他身後,是一位錦緞華服的男子。
“你就是證人?報上名号來。”王大人眯起眼睛。
地上的林佑聞言擡頭,待看清錦衣男子的臉,突然僵住。
錦衣男子拱手道:“小人乃豐隆錢莊的趙富,我能證明,林佑欠我們錢莊五百兩銀子,這是欠條。”
趙老闆說完,便将欠條呈遞給王大人。
他額頭上的汗落下來,怪隻怪沈墨開出的條件太過誘人,許諾的酬金比上個主家翻了好幾倍,不然他斷不會壞了行規來作證。
“大人若無疑問,小人就先退了。”趙富擦着汗往後走。
“趙老闆!”林佑突然暴起,撲過去企圖抓他,卻被衙役按下,“你怎麼就這樣走了,您當初明明說會保我周全!”
“胡說什麼!”趙老闆如遭雷擊,眉毛倒豎,“大人明鑒,這瘋子血口噴人!”
林佑眼中最後一點光熄滅了,沉寂片刻,他眸中燃起了熊熊怒意。
“大人。”他艱難地直起身,咬牙往堂上的方向跪去,用手指向趙老闆,“是他!是趙富指使我縱火!那些酒,也是他指使我去買的!”
“你!”趙老闆瞪圓眼睛,他也沒想到對方會魚死網破,拖他下水。
驚堂木再響,王大人話鋒對準他:“趙老闆,可有此事?”
趙老闆遍體生寒,心頭狂跳,拱手道:“大人,冤枉啊!我未曾做過此事,是那林佑污蔑我。”
“趙老闆。”沈墨忽然緩步走上前,人群紛紛給他讓路,“據我所知,豐隆錢莊有條規矩,若是欠債超過兩千,且逾期超三月不還,就要以命相抵。王大人不妨看一下欠條日期,是否已經逾期。”
王大人低頭看向手中的紙張,低頭沉吟:“确實是超了三月,可這又代表什麼?”
沈墨揮袖,負手而立:“那就說明,趙老闆留着他一命,定是有别的用處,比如殺人。”
林芷站在沈墨身側,腳底升起寒意,她原以為是林佑因仇縱火,沒想到這背後還有這麼多牽扯。
“沈墨!你是故意的!”
趙老闆雙手握拳,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早知如此,他就不會貪這一點小錢。
他向王大人拱手:“大人明鑒,這都是沈墨的猜測,不可輕信。”
“哦?是嗎?”沈墨擡手,動了動指尖,“冷影!”
隻見玄衣男子提着一人破門而入,将其慣倒在地。
沈墨嘴角勾起,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趙大人,你看看,這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