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為了賺錢。”
林芷脫口而出,随即又覺不妥。起初确為賺錢,但曆經種種,見識了賭徒的衆生相後,似乎又多了些别的意義。
林芷見沈墨仍盯着自己,皺眉道:“跟你這纨绔子弟說這些,你也不懂。”
沈墨嗤笑:“不說也罷,當本公子稀罕聽似的。”
看着沈墨那副欠揍樣,林芷突然喂了一聲。
沈墨挑眉,隻聽她說:“你别再賭了。”
他忽地一笑:“林先生這是要單獨教導沈某?”
“因你救過我,才好言相勸。”林芷見他漫不經心,語氣逐漸轉冷,“既然沈公子不領情,那便作罷。你的死活,與我何幹。”
“不勞林先生操心。”沈墨忽然想起什麼,湊近她道,“若遇難處,可持我玉佩來府上尋我。”
他特意重讀“玉佩”二字。林芷後退半步,冷笑:“我不喜欠人情,這就去取。”
林芷轉身欲走,不料沈墨也急着離開,在她身後涼涼道:“何時取來?怡香院宋姑娘還候着我吃酒呢,我現在就要去了。”
林芷背對沈墨,攥緊拳頭。經此一事,她竟天真地以為他有所改變,原來骨子裡仍是那個爛人。
“那你快去吧!别讓人家姑娘久等!”
她氣呼呼地快步離去,沈墨立于原地,嘴角微揚似笑非笑,目送她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
轉眼便到了與沈墨約定的日子,奇怪的是,約她吃飯的地點不是什麼酒樓,而是定在一艘船上。
林芷穿行街道,往目的地趕,卻被路上一列蜿蜒長隊吸引了注意。
她問隊尾的漢子:“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因着男裝打扮,漢子回道:“交漕糧呢這在,小哥不知道嗎?”
隊首處,一位佝偻老者正拖着破麻袋向官差挪去。
一名坐着的官差執筆問道:“汝是何人?家住哪裡?家裡人口多少?”
老漢顫顫巍巍,用手比劃着:“我叫孫阿喜,住在城南,家裡就我一個了。”
官差問:“你婆娘呢?”
老漢答:“前年病死了。”
“你子女呢?”
“長子早年打仗死了,次子和婆娘一樣的病,也死了。”
“沒有孫輩?”
“兩子皆未娶妻便去了。”
官差頭也不擡:“大爺,你們家按一口人算,今年需繳十五石。”
老漢遞過麻袋:“我年紀大了,無力耕作,都是些陳糧……求官爺留些口糧,家裡就剩這麼多了。”
官差解開麻袋,略瞥一眼裡面的谷粒,道:“那也要等我驗完再說。”
旁邊是專用來稱重的官斛,他将糧食盡數倒入其中,随着谷粒越積越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的,像小山一樣堆了起來。
這時官差取出銅尺,将高出部分刮落地面,而老漢隻能站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那些谷粒被刮到地上。
老漢咽了咽口水:“官爺……”
“砰——”
官吏猛踢斛壁,斛口淺層的谷粒随着震動紛紛落下,吓得老漢噤聲,見官差又拿起麻袋,将剩餘的糧食繼續往裡倒。
待斛口重新倒滿之後,他才将幹癟的麻袋交還給老漢。
見老漢發愣,官差不耐煩地催促:“大爺,拿好你的袋子!後面人還等着呢,下一位快快快!”
人流動了,漢子挪前一步,在林芷旁邊小聲啧啧說道:“連孤老都不放過,這些官爺真是一年比一年貪了。”他忽又歎道:“還是想念八折收漕的日子,可惜啊,世上已再無陸一鳴。”
林芷見官差腳邊散落的谷粒已堆至腳踝,不禁蹙眉。
這時那老漢蹒跚走來,林芷見狀,上前将銀錠塞入他手中:“大爺,一點小小心意。”
…
夕陽江畔,浮光躍金。
沈墨早已攜護衛冷影候在江邊,他今日身着玄色錦衣,襯得身形修長,腰身窄緊,暗金紋路在夕照下微泛光澤,衣袂随着江風輕揚。
“來了?”他遙望走來的林芷,晚霞映在他含笑眼中,“怎麼有些心不在焉的。”
“路上有事耽擱。”林芷斂神,“不好意思,來晚了。”
“何必道歉,你來我就謝天謝地。”沈墨不正經地笑着,揮袖轉身,“走,随我上船。”
遊船停在不遠處,金雕玉砌的船門,雕梁畫棟的船身,船頂的琉璃瓦映着粼粼波光,在夕照下極盡奢華。
三人走近,卻被兩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攔于門口:“來人請出示請帖。”
沈墨不慌不忙從袖口抽出請帖,遞了上去。男人仔細驗看後,掃了眼他身後的二人。
“沈公子見諒。”
男人拿着請帖示意他身後:“今日僅持帖者可入,您的那兩位兄弟,恐怕是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