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叙眸光微閃：“我還以為像過去，隻有妹妹一個人教課。”

林芷背着手道：“若是我一個人從早上到晚，那不是要累死，而且也沒那麼多内容來教。”

正說着話，隻見一位瘦小的學生跑過來，立馬有管教橫在林芷面前戒備：“張清明，你這個點不去上課，慌慌張張找先生做什麼？”

林芷示意管教放下手，那個叫張清明的學生彎着腰，緩了一口氣說道：“林先生，我覺得我悟了，我保證出去以後不去賭了，我想結業——”

林芷看向管教，管教立刻向她彙報：“張清明，課程考勤全滿，近三次理論測驗和心理測試及格，但學分不夠，隻有64分，離滿分100分還有距離。”

張清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林芷道：“清明，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若是你答出來了，我就算你畢業可否？”

張清明思考片刻，點點頭。

林芷道：“清明，如果現在給你一天完全自由的時間，你會怎麼安排？包括學習、休息、娛樂……”

“我……”張清明沉吟半晌，“我可能早上幫我娘種地，中午再燒點麥稈準備做飯，中午睡一會，下午……”

他說到最後有些磕巴，知道編不下去，便啞了音。

“出去之後，你會發現生活會出現一段空茫。”林芷認真且耐心道，“若心無所寄，這空茫會成為賭瘾死灰複燃的土壤，所以在此之前，你必須自己找到生活的意義，以杜絕這種可能。”

張清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明白了先生，我這就回去上課。”

張清明年歲比她小幾歲，林芷視他如弟弟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去吧。”

孰料張清明耳根瞬間紅透，像逃一樣跑開了。

林芷無奈笑笑，轉向範文叙，看他眼神飄忽似在神遊，提醒道：“世子？”

範文叙回過神來，笑了笑道：“許久沒聽見林先生上課，今日一聞，收獲許多。”

“世子哪裡話。”林芷道，“世子遠道而來，如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在此住幾天，正好還有些空房，加上你帶的人綽綽有餘。”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範文叙朝她微微颔首，“這次來，正好有些東西要給妹妹，妹妹要不先下樓看看？”

林芷赧然道：“下次你們來就别帶東西了，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我都有。”

範文叙道：“這次萱兒也送了點東西——”

他剛說完，就看見身側的少女咻一下竄下了樓。

等他一路下樓，他看見林芷已經捧着那個醜萌的泥塑娃娃，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這個一看就是萱兒做的。”林芷瞧得仔細，“肥頭長耳，濃眉大眼，肚皮圓潤，真是個可愛的胖娃娃。”

範文叙咳嗽一聲，道：“萱兒說，這是林先生。”

“什麼？！”林芷看向那個歪嘴斜眼，肚子奇大的泥塑娃娃，感覺自己是誇早了，嘴角抽了抽，“世子，等回去，叫姐姐給萱兒請個師父教教她，這孩子天賦是有的，但也要有人引導，以免走了彎路。”

“知道了。”範文叙忍笑答應道。

“得，讓我看看還有什麼好東西。”

林芷依次打開盒子，裡面有她喜歡的吃食，漂亮的新裙子，還有這些日子城裡姑娘們時興的胭脂粉黛。

“姐姐真是有心了。”她輕聲感慨。

“其實這些并非是莞兒送的。”範文叙看向她手裡的東西，“自從你走後，就有許多上過你課的學子或家屬送了些米面糧食來，但這些帶不給你，于是莞兒便換作了你用得到的物件，這都是妹妹你應該得的。”

林芷點點頭，知道也隻有親姐姐會想這麼多了，她将這些物件一件一件小心收好。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也到了飯點，林芷便提出約他去天下第一樓吃個晚宴，算是為他接風洗塵。誰想範文叙拒絕了，說在學院食堂吃一口就行，林芷拗不過他，隻好答應。

宴席結束後，範文叙在一片和樂的氣氛中回到了客房。

他反手阖上房門，木軸“吱呀”一聲輕響，房内一片安靜，安靜到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背倚門扉，白日種種在他眼前回閃。

他的眼神起初是亮而柔和的，可須臾後，慢慢變得冷寂，就如同被一滴墨侵染的清水，一點一點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