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便宜的嗎?最便宜的。”她直接問。
小姑娘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這一問倒是把老闆娘問懵了,她把嘉甯瞄了又瞄,然後挑着眉問:“你想要多便宜的?”
嘉甯轉身就走:“沒有就算了!”
“哎哎哎,你這孩子!”
老闆娘拉住她,帶她走到最裡面,拉開最底下的櫃子,抓出一袋内衣放在地上:“阿姨這裡确實是有些老庫存,但也跟你說實話,穿起來肯定沒那麼舒服,但看你是學生,家裡是遇上事兒了吧?”
嘉甯“順應天命”地點點頭。
老闆娘“感同身受”地流露些心疼之色:“看你也可憐,多少歲了?怎麼還穿小背心呢?這裡你有喜歡的有合适的就帶走,一件20元,不能再便宜了啊,你去外面問問,不可能有我這個價格。”
嘉甯翻了下價簽,确實是一樣的品牌,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庫存,她沒再跟老闆娘講價,挑了三件,付款走人。
離開地下通道,空氣流通起來,陽光下漂浮着極其細碎的顆粒物。
嘉甯擡起臉,往藍色的天空望,深吸一口氣,車來車往的嘈雜環境裡,她那一口吸到的不止灰塵,還有嗆人的車尾氣。
“咳咳!”嘉甯咳了一嗓子。
等緩過來,便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她。
“杜嘉甯!”宋時清又叫了她一聲,少年抱着籃球,避着車流,從馬路對面穿梭而來。
嘉甯等他到了身邊,才淡聲問:“有什麼事嗎?”
宋時清垂眸看她,不由一笑:“非得有事才能叫你?”
嘉甯一時語塞。
少年178的個子,仍在拔節長,天生冷白皮,有着濃眼和高鼻,眉毛卻長得優雅,往下又是一張豆沙粉的薄唇,分不清是濃顔系帥哥還是淡顔系帥哥,總之是帥哥。
彼時,宋時清穿着一件寶藍色籃球褂,露出勁瘦有力的兩條臂膀,下身穿短褲,也是紅藍相間的顔色,襯得他格外皎潔,但額上、胸膛都溢出汗水,周身騰着一股獨屬少年的勁勁的熱氣。
早春在他那裡成了酷夏。
這位是3班的班長,也是嘉甯現在的同桌。
有的人天生命好,家裡有錢,腦子也靈光,宋時清在魁城一中是出了名的公子哥,但人家年級第一信手拈來,校草之位穩如泰山,3班出名,一半是因為他,另一半則是因為他的迷妹們。
嘉甯和他本無交集。
開學第一天,林老師帶她到班裡報到,目之所及成雙成對的排列,隻有個空蕩蕩的位置十分顯眼,位置的主人把自己的桌子闆凳全都挪去了教室後面,和雜物間做同桌。
他無所謂,大家就都無所謂。
林老師問他還搬不搬回來了,他揮了揮手。
于是,嘉甯便去了他原本的位置,第6排靠窗,擡眼就能見到窗外那顆繁茂遮天的大梧桐,挺好的位置,隻是看黑闆會有輕微反光。
當時的同桌是個女生,叫邱秋,黑長直、白白淨淨,看着很文靜,也很好相處——隻是嘉甯想當然的。
邱秋有些潔癖,剛開始還不明顯,隻是在嘉甯要出去時,把自己縮得緊巴巴的,有次上課,嘉甯做筆記,因為黑闆反光,不自覺地往外挪了下,邱秋大驚失色,當即将書桌挪開一條縫,她側眸過來,鼻尖微微一顫,抿着唇欲言又止。
嘉甯愣住,這才意識到了問題。
後來,關于嘉甯的流言,成了她是阮家用來擋災的煞星,她從可憐,變成了晦氣,那條縫越挪越寬,成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中考是要考體育的,嘉甯訓練時也拼,有一次,她在體育課上崴了腳,下課後一瘸一拐往教學樓走,同班同學路過,小聲議論。
“你看她那個樣子,裝的嗎?”
“她跑得那麼急,像是有鬼在追她,崴腳不奇怪,人家可是要拿滿分的。”女生說着就笑了下。
“切,要是考試前崴了腳,看她能不能滿分!”
有人陰陽怪氣地笑了聲:“人家那麼刻苦,當然是科科都能拿滿分。”
另一個女生挽着兩人胳膊,突然插話:“你們聽她念英語了嗎?謝靜怡說她每天早晨6點就起床,到廁所念山村英語,像蒼蠅。”
“謝靜怡她們這都能忍?她們也太慘了吧!”
“邱秋才可憐吧!”說話的女生放低了聲音,嘴唇貼去小姐妹的耳邊,“她身上一股怪味,可臭了。”
尋常女生聽見這話肯定要無地自容,或是暴跳如雷了,嘉甯不同,她擡起胳膊,聞了聞,沒聞到怪味,倒是聞到一股肥皂的清香。
嘉甯微微蹙眉,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根本聞不出自己身上的味道。
宋時清當時就走在她的側後方,抱着一顆籃球,看到她所有的微表情和小動作。
從旁路過,他低眸掃她一眼,無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