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晝的手指死死扣住岩壁,她擡頭望去——山頂就在約摸三十米的距離之上,近在咫尺。
風雪呼嘯,似有無數亡魂在耳邊低語。
在她身後幾米處,一塊冰蓋蠕動起來。幾根慘白的“冰筍”破冰而出,随後,一顆顆沒有五官的雪白頭顱緩緩探出,脖頸詭異的扭曲着,仿佛在嗅探獵物的氣息。那張潔白扁平的臉孔上明明沒有眼睛,卻好似在凝視她;沒有嘴巴,卻仿佛在應和風雪低聲輕笑。
這些雪怪——極晝不知道還能不能稱之為生物——正以緩慢而整齊的陣勢逼近,如同非洲草原上圍獵落單獅子的鬣狗群,耐心的等待獵物精疲力盡。
“極晝……”二月柳的聲音微微發顫,她不安的伸着脖子,“它、它們又靠近了一點。”
二月柳每說一個字,她的嘴唇就會呼出一團溫熱的白氣,更令那些雪怪躁動。
極晝沒有回頭,她視線餘光掃到自己下方——
一隻雪怪幾乎貼上了她的靴底,潔白的手指如冰錐般幾乎觸碰到她。
她瞬時發力,猛得一蹬岩壁。
那東西感知到極晝的動作,瞬間縮回雪中,生怕自己也步了其他雪怪的後塵。可它又無法放棄那如同太陽一般的溫暖,在下一秒重新浮出來,貪婪的跟了上去。
而在它身後,絕壁之上的冰裂中——
還有成百上千道同樣的白影,正無聲的向上攀爬。
二月柳趴在極晝背上,她的視線短暫的飄向下方的白色大軍,然後又立刻回到了極晝的右側。她的小臉凍得通紅,眼睛中倒映出一雙閃着幽光的藍眼。
這場詭異的攀登,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一個半小時以前——
極晝看着魔法少女順利爬到峭壁頂部之後,這才順着連接繩緩緩往下移動。
距離二月柳跌落已經過了很久,她卻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恐怕已經兇多吉少。但極晝這人不會因為二月柳很可能是個死人而放棄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畢竟隻要還有一絲幸存的可能,她就不想放棄。
她又下了三米,然後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在她下方,本該是二月柳的位置,卻是一團巨大的雪白影子,就像一個白色的面團被甩在了峭壁上,原本圓潤的球形變得扁扁的。
這情景似曾相識——
風雪中傳來無數淅淅索索的聲響,那是雪與雪的摩擦。
随着她的到來,那扁扁球形的白影突然變形了,整個球體就像被拉長了一樣,兩個雪怪順着繩子爬上來,想要抓住極晝的腳。
就在這時,那根承載了不知多少隻雪怪的繩子終于不堪重負,雪怪構成的白色巨球一下子失去了支撐,朝着深淵直墜下去。
緊繃的登山繩突然得到釋放,一下子彈飛出去,連帶着尾端的固定錨,擦着極晝的面頰掠過。
極晝的眼神飄向下方的雪怪球,雪怪們似乎并不是靈智全無的野獸,在意識到此刻的局面之後,雪白人形紛紛脫離了墜落的巨球,如同一片片碩大的“雪花”撲到了結冰的峭壁上,融進了冰體中。
而随着雪怪的離去,繩子另一頭,也終于露出了二月柳亮橙色的衣角。
極晝弓起身子,一手扣着岩壁,身體轉向下方,而後猛得一蹬岩壁,她纖細的身體如同一顆導彈墜向了下方不斷解體的雪怪球。
七維度秒後,她牢牢抓住了那根固定錨——
十三維度秒後,她把那根固定錨深深插入岩壁之中,止住了兩人下墜的勢頭。
滿是冰霜的岩壁上,無數雪怪被這鮮活的□□吸引,靠攏了過來。
二月柳生死未蔔,極晝沒時間和它們糾纏,直接啟用了異能,強光伴随着高溫驟然亮起,呵退了絕大多數雪怪。其餘的少數雪怪,則是靠得太近,直接被這猛烈的光和熱融化成雪水。
而使用異能過後的灼熱副作用,也被她巧妙的利用起來,釣出了潛藏在二月柳體内的雪怪。
“咳咳、咳咳咳——”雪怪剛鑽出二月柳的喉嚨,她就劇烈的幹嘔起來,要不是玩家們昨天什麼都沒吃,恐怕她都能把胃整個兒吐出來了。
好不容易平穩了氣息,二月柳眨巴着眼睛,一擡頭就看到了極晝;她白淨的臉上泛起一絲疑惑,眉毛也不自覺皺起來,剛要有所動作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腳下是萬丈深淵。那一絲絲尚未清醒的餘韻,一下子煙消雲散。
她趕忙抓住了極晝,整個人就像樹懶一樣緊緊抱着對方不肯撒手。
“!我、我們這是在哪兒?”
“你不記得自己掉下去了?”
極晝看了一眼縮在自己懷中的樹懶二月柳,感覺到了一絲違和。
二月柳一臉茫然,她揉搓了一下凍僵的臉部肌肉,閉眼努力回憶。
“我……掉下去?我們不是在一塊石頭背風面搭帳篷睡覺麼?我難道是在做夢?”
雖然很希望這隻是個噩夢,可刺骨的寒風吹打在她的臉上,針紮一般得痛。再加上透過衣服轉來得極晝的滾燙體溫,這冰火兩重天的境地讓二月柳更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