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朝天子一朝臣。
韓世忠跟着李六快步而來時,正迅速思索着趙瑗為何突然又匆匆召見明知在詳查刺客事項的自己。必然是出了什麼計劃外的事,要說計劃外,他還有一件很要緊的計劃外的大事沒做呢,新帝即位他們奔忙輔佐,他都沒能單獨約吳玠談談,他需要問吳玠的太多了,前幾個月吳玠的操作、趙構的死有無内情,還有很重要的,嶽飛呢?嶽飛現在怎樣了?他這幾日四處留心,半點沒找到與嶽飛有關的線索。
好你個吳晉卿。
他暗自腹诽了一下,李六已經把門拉開一條縫,示意他單獨入内,然後又一把把門關上了。
夜裡漸起的寒氣在身後短暫席卷,又迅速消弭。他進來時室内格外安靜,四道目光先後都看向他,他低着頭行禮都覺得有點如芒在背,迅速站起身來,邊目光掃過衆人的臉以判斷形勢,邊開口道:“陛下有急事喚臣前來,是……”
他目光落在了有點突兀出現的黑衣人臉上。
他對上那個人的目光。
……
…………
言猶在耳,九年前的對視還如在眼前。
“後會有期。”
如果此刻不是在禦前,他真想一步走過來立刻問問嶽飛他現在怎樣、這些年怎樣、身體有沒有痊愈。
他閉目深吸一口氣,十分自然目不斜視地把句子改口說完:“是為這黑衣人麼?”
座上的趙瑗臉色有點捉摸不定,慢慢點頭。
“不知陛下欲問臣等……?”他也判斷不了現在究竟局面是何情況,隻做自己渾然不知,繼續正常發問。
“韓卿不覺此人眼熟麼?”趙瑗徑自問道。
“臣……不敢妄言。”他故意說得萬分猶疑,把目光低垂下去,顯然是很覺得眼熟,又覺得毫無可能。
趙瑗語氣似乎有一絲生氣,最終還是正了容色,自己先開口道:“朕初登大寶,往日又從未修習諸事,難免種種不周;朕生于尋常宗親之家,即便得先父厚恩選育宮中,亦從未妄想能坐于此,隻想日後能為朝事天下事盡力一二,已是足慰平生。如今萬般不得已,朕倉促居于此,先父新喪、宰執無人,國家内憂外患,百姓殷殷期望,朕日夜惶恐,深恐半步行差踏錯,負天下人重望,留千古罵名。朕知衆卿皆侍奉先帝多年,功勳赫赫,如今亦都倚為股肱之臣,推心置腹以待……此事幹系何等重大,朕怎可不慎重一二,衆卿不必為此顧慮,朕絕不輕易降罪;然,”他頓了一下,語氣突然嚴厲起來,“若真有心欺瞞朕,絕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