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意外傷的吧?”越綏似笑非笑,“不然怎麼會這麼湊巧,要用到的時候突然就發生意外了。”
蘇喻言何嘗不知道自己手段的低劣,但他更清楚越綏和他之間的交易有多不正常。
志怪小說中提及的和邪神簽訂契約會出現的黑色烙印、魂魄熾痛,面目全非等,他全都沒有遇見。越綏大部分時間都不與他交流,見面就是為了給他治病,傷口劃了一道又一道,但談及報酬,他總是說還早還早。
祠堂第一次見,蘇喻言見他滿身戾氣,将他當成了邪神,先入為主地以為他身上的白袍隻是與其他邪神喜好不同。後來接觸增加,蘇喻言隐約覺察出他的狀況不好,衣袍上那些從前推測是他人的血迹,說不定是他自己的。
其實民間一直都有關于仙人的傳說,茶館裡說着,話本裡寫着,口口相傳着。雖說最近一次出現坐地成仙的傳聞已經是一百多年前了,但因當今聖上熱衷尋仙,底下官員投其所好,百姓之中也一度掀起了成仙熱。
蘇喻言雖困囿于偏院,對此也并不陌生。他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還是個孩子,母親還在世,他望見遠處天邊發着淺綠色的光芒,認定那是仙人顯靈,趁着夜色一路奔波取回的玉佩。
這麼多年他一直随身帶着玉佩,最初是為了祈禱,後來是習慣了,也可以做個念想。如果……越綏和玉佩有關呢,如果他如今才現身是因為傷勢過重呢。沒有傷情的話,誰會和一個瀕死之人交易,他看起來也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由此,蘇喻言忍不住想,自己會在什麼時候被抛棄。他一直以為他可以在複仇後,成為跟在越綏身邊的一抹魂魄,或是一個端茶倒水的仆人。
話本裡都是這麼寫的,話本裡,被蠱惑的人會永世不得超生,會被生生世世禁锢在魔鬼的身側。
所以在發現現實與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馳後,他才會如此難以接受。
他過久的沉默讓越綏失去耐心,“啞巴了?”
聽見他的聲音,蘇喻言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起來,他擡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就是意外。”
意外。越綏冷下臉,擡起手給了他一巴掌,蘇喻言被打得偏過頭,半垂的睫毛輕輕發抖,半饷,才伸手将掉落的頭發别到耳後,露出臉上那個清晰手印。
越綏:“我再問一次,是意外還是故意?”
“意外。”蘇喻言轉頭把另一側臉遞過去,“要打這邊嗎?”
越綏捏住他的下巴,粗暴地把他的臉掰正,“我是不是對你太寬容了,才讓你有其他心思做多餘的事。”
蘇喻言輕笑,“你是對我太寬容了,讓我覺得自己可有可無,随時都能被抛棄。”他看起來實在不太好,渾身濕漉漉,過堂風吹過還會發抖,但臉上的一抹笑意生生壓下了所有的虛弱,隻會讓人覺得他執拗地太過頭。
“如果做得不好,閣下随時都會找新人替代我,每次想到這裡我都完全無法接受,意外自然而然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