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厲尴尬地咳了兩聲,小聲道:“我洗就行。”
炕頭有一小塊前凸的地方,從上面看,凹下去一塊兒,正好能坐一壺水,不過炕的溫度燒不開水,隻能保持水的溫熱,裴了和蘇子真每天晚上都會在這裡放上一大壺水,第二日一早洗漱用。
裴厲把整壺水都倒進了盆裡,又兌了些涼水,摸着不會凍到手了,就拿出去,在院子裡洗床單。
縣令大人走了,他們上班就自由了,一兩日不去也不會有人管。
也虧得如此,不然今天早晨遲到,被人知道了緣由,要笑死他不可。
他洗完床單,晾在院子裡的晾衣繩上,轉身回屋裡,才發現自己忘了留出洗漱的水,便又打了一點水,放在炕頭的小竈上暖着。
外面天冷,裴厲無處可去,隻能坐在炕上和蘇子真大眼對小眼。
室内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裴厲屁股底下像是坐了一千根針,怎麼都不踏實。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吆喝,裴厲認出是大廚的聲音,連忙推門出去應聲。
大廚手裡提着一個食盒,看見裴厲就笑,而且那笑容十分雞賊,他也不知遮掩,把食盒塞進裴厲手中就說:“是昨天的鹿肉烈吧?你家那小郎君被折騰的不輕吧?瞧你今早沒有來打飯,我就知道這一晚你定然累得慌,這不給你留了飯,你快吃些補補。”
裴厲:“……”
他突然想起來初來這邊,厲大頭問他和蘇子真是不是親兄弟時,暧昧的眼神,恍然驚覺原來從一開始,在所有人眼裡,他們都是那種關系。
那……蘇子真知不知道别人這樣想他們呢?
如果他知道,他的心意……又是什麼呢?
胡亂把大廚趕走,裴厲拎着飯盒回了屋,就見蘇子着眨着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
他打開食盒,裡面是兩個白面饅頭,一碟小鹹菜,還有兩個雞蛋!
居然有雞蛋!
果然縣令不在,大家都很放肆啊!
裴厲剝了個雞蛋遞給蘇子真,問他:“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蘇子真小口咬着雞蛋,點點頭。
裴厲頓了頓,又問:“你以前……知道他們是這樣看我們的嗎?”
蘇子真遲疑了一下,又點點頭。
裴厲心想果然如此,追問:“那你……不生氣……也不澄清嗎?”
蘇子真不說話了,依舊啃着雞蛋,隻是半天那雞蛋也不見少。
裴厲歎了口氣,他已然明白蘇子真的心意,這讓他心中又酸又澀又甜。
他是喜歡蘇子真的,如果說以前還有猶疑,在縣城住了這麼久,那點不确定也早就煙消雲散。
他有體面的工作,高大的身材和出衆的外貌,來縣城之後,無論是縣城裡還是村子裡,都有人給他提親。
就連上次回村,裴山還問過他有沒有成親的打算,村裡有幾家知道他出息了,也不在意他以前是什麼人,就想把女兒嫁給他。
而每一次媒人上門,裴厲都會下意識将女方和蘇子真做比較。
這個姑娘不如蘇子真好看,那個姑娘不如蘇子真直率,還有既好看又率真的姑娘,也不如蘇子真好。
具體哪裡不如,蘇子真又到底哪裡好——裴厲反複扪心自問,驚覺原來姑娘們比蘇子真差的,隻是自己的那份喜歡。
他孤身一人來此,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便是蘇子真,無論是斷腿時他的細心照料,還是縣城生活的溫柔陪伴,蘇子真的一切早就滲透到他的生活裡,根本無法分開了。
而還有一種非常異樣的情感——他眼看着蘇子真從一個快要活不下去的小可憐,被自己一口口喂胖,一點點養成如今溫潤向上的小少年,看他越來越好看,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奪目,他便不願任何人觊觎他,想把他私藏起來,做自己的收藏品,日日夜夜,親昵欣賞。
隻是他一直不知道蘇子真的想法,如今不僅發生了身體上的親密接觸,還令他确認了蘇子真對自己的心意,令他歡喜不已,想把這重關系就此明朗化,唯一擔心的,就是被人知曉後,不好做人。
他倒是無事,粗皮糙肉抗摔打,可蘇子真臉皮薄,心思細,怕是會受不了流言蜚語。
他隻提了兩句心中擔憂,手就被蘇子真牽住了,少年眼睛亮亮的,認真告訴他:“裴厲哥,為你,我什麼都不怕。”
裴厲心髒狂跳,又聽蘇子真說:“可這也不算什麼呀,張掌櫃的幺子就和朱員外的小孫子是一對,還有劉先生和紀先生,還有……”
裴厲:“……”
他心粗如桶,還真沒注意過這些八卦瑣碎,如今看來,男男之好,在這個世界裡根本不算什麼特殊癖好甚至還有些流行?
所以……
神踏馬苦命小人物生存史,這其實是一本耽美小說吧!